“你在害怕?”
子虎瞥了一眼旁邊的知果,心中十分驚訝,這個在父兄死光後臨危受命的知氏家主平日裏表現得十分睿智勇敢,大庶長也很欣賞,派死士去燒燬浮橋的想法也是他提出的,沒想到也有讓他害怕的東西,是對麵火光連綿的大軍麼?還是那軍中的統帥?
“能不害怕麼……”知果一直自認爲是弱者,不需要像父親知文子,以及侄兒知瑤那種“強者”一樣否認自己的懦弱。他擡起手,將一支箭重重插到大腿上,隔著皮甲不會受傷,卻依然能讓身澧感到疼痛,緩解他因恐懼而發顫,也驅趕之前因爲燒燬敵軍浮橋而痛飲的醉意。
“對麵的趙軍,可是把我侄兒活活圍死的百戰之師啊,智慧如我父親,也敵不過趙無恤的詭計……”
“趙無恤……”子虎沉吟了,對那位年紀輕輕就聲名遠播的同姓遠親,秦國左庶長可謂十分好奇。
他宛若這個時代的一座奇峰,又隱藏在濃濃的霧裏。有人說他是晉文公重耳一般的人物,忍耐被逐之恥,去國外打出了一片新天地,回來後展開了劇烈的復仇,讓仇人們身死族滅,堪稱流亡公子王孫們的楷模;有人說他是卑鄙小人,用無恥手段取信賜虎,又背叛了他,並以同樣的方式讓魯國三桓滅亡;還有人說他是好色無厭的淫棍,就像齊襄公一樣,連親姊都不放過,應該遭天下唾棄……有人說他殘忍,對待敵人毫不留情,必滅之而後快,也有人說他賢明溫和,愛民如子。
但無論輿情如何,趙無恤依然是緩慢昏向諸侯的一堵石牆,堅不可摧,勢不可擋,代戎、齊國鄭國擋不住,現在終於翰到秦國了。
知氏對這一切並不陌生,雖然丹水長平一戰,是魏氏的倒戈導致了戰局翻轉。但逃出生天後,知果不得不承認,這種情況,歸根結底還是他們在戰略上和力量上不如趙氏。
好在知氏比範、中行幸運,他們的殘部逃到了河西,投降秦國後得到庇護,過去四年裏在慢慢恢復力量,同時也準備對趙魏韓展開復仇,尤其是魏氏!
秦國方麵對知氏也十分重視,不但對知果委以封疆大吏的重任,這次晉國攻擊河西,秦伯更是把左庶長子虎派來協助,以示對知氏的支持,以及死守河西的決心!
子虎倒是挺樂觀的,對知果鼓勵道:“隻要守住龍門,趙軍也無可奈何,你看啊,這山河之固,秦國之寶也!”和之前歷代秦國君臣對河西耿耿於懷一樣,子虎也早就把河西當做了秦的固有財產。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同姓遠親早已立下誓言:“河山之險,不足保也,若是戰略得當,險隘也會變成坦途……就如晉獻公滅虢、吳王闔閭破楚,就如今日!”
當黎明的第一束光線照耀龍門口時,昨夜因爲燒燬敵人浮橋而欣喜若狂的秦、知兵卒揉揉眼走出營帳,卻目瞪口呆地發現,雖然黑乎乎的舟橋殘骸仍在,但經過一夜作業,趙軍的浮橋,再度往這邊延伸了許多。
而趙軍也在清晨時分集結完畢,旌旗招展,已經做好了強渡的準備……
……
“看來趙軍這次是認真地,他們和魏氏一樣,對河西誌在必得啊……”
子虎和知果對視一眼後,又下去各自做準備,知果讓自己驅散恐懼,深吸一口氣,擡起手,讓人準備火箭等物,必須再派死士,衝過去將其燒燬,趙氏搭幾個,他就燒幾次!
然而就在此時,秦、知大河守軍的北側,卻突然響起一片嘈雜,是北麵的斥候回來了,他們損失慘重,人人帶血。
騎馬並不是趙氏的專利,秦人的先祖非子就是牧馬起家,又常年與戎狄交戰,論對馬兒的熟悉,他們比趙氏還強。而且早在兩百年前,秦文公就帥七百騎會獵於汧渭之間,這種傳統延續了下去,讓他們到長平之戰時,出勤的騎兵已達五千!比趙國出勤的隻多不少。
隻可惜這時代的秦人還是點歪了科技,收復西周故地後,他們的牧民性質飛速喪失,秦穆公效仿東方諸侯製度,連帶戰車也學,秦國的單騎隻保持在一個很小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