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庭宴(2 / 2)

一戰成名。

便是這麼一支軍隊卻人人避之如猛虎,他們對自己族人尚且冷血如此,他日若是倒戈更不會對漢人留情。在外人看來他們就是一群行屍走肉的怪物,是一把鋒利的刀,用的好能削鐵如泥,用的不好也容易反遭其噬。

顯然寧親王就是位使刀的好手。

說話間太監已領著兩人穿庭過院來到承香殿門前,蘇岑停下來向太監辭別,崔皓冷冷越過兩人,目不斜視先行一步。

步入大殿天子尚還不在,卻也已有好些個人在席上了。

蘇岑第一眼便定在了禦席右首正與鄭暘談笑風生的寧親王身上。

說到底談笑的是鄭暘,風生的卻是李釋。今日是常宴,李釋沒穿當日那身莊正得嚇人的朝服,一身玄紗深衣絳紫袍,但不可否認,這人穿黑色總能穿出一種逼人的氣勢來,映的大殿上繁復鮮苒的輕紗曼帳都失了顏色。

看他進來鄭暘自覺地往後靠了一個座位,熱情招呼:“蘇兄,坐這裏。”

位置好巧不巧,正是繄鄰著李釋下首的位置。

恰逢左首輕咳一聲,蘇岑回頭看了一眼,當即認出這人正是那位永隆二十二的狀元,太後黨的首席人物,當朝右相柳珵。

還沒等他回神,崔皓已經熱忱地對人行了一禮,眼裏的崇敬之情溢於言表。

崔皓如此也不無道理,這位柳相年紀輕輕就坐到如此位置,有楚太後做靠山,匡扶正主克承大統,日後皇帝親政定然會委以重用,難免被天下讀書人奉為典範。

那位柳相眼神瞟過蘇岑,最後落到崔皓身上:“過來坐。”

崔皓忙湊過去坐到了柳珵下首。

蘇岑皺了皺眉,這席上的位置看似隨意,實則涇渭分明,左首禮部吏部戶部三位尚書,加上這位柳相,全是太後黨的人,右首則是以寧王為首的另外半壁江山。崔皓坐了左首,已然認了自己是太後黨的人,鄭暘自然是坐在自己小舅舅這邊,就剩他一個以反對黨爭言論奪冠的新科狀元愣在庭中,受眾人指指點點。

蘇岑愣了片刻,無視眾人目光落座在方才鄭暘讓給他的位子上。

李釋掃了他一眼,執杯一笑,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蘇岑隻覺自己那種全身炸毛的感覺又回來了。

天子入座,眾人行禮,隻李釋坐在席上巋然不勤,反倒是那小天子怯生生先喚了他一聲皇叔。

寧親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名頭果然名不虛傳。

天子落了座,照本宣科一通褒獎之後眾人才啟筷子,下麵也漸漸有了人聲,因著是瓊林宴,討論的話題也都在這新登科的三個人身上,吏部尚書道:“這次一甲三人皆都是青年才俊,咱們也沒見識過這幾位的風采,不妨現場出個對子,讓他們三個對上一對,咱們也權當是附庸風雅一回。”

幾個太後黨的人接連附和,表麵上其樂融融實則暗潮洶湧。坊間皆傳這鄭暘是個走後門的草包,這些人這是想著現場給崔皓正名來的。

蘇岑瞥了一眼鄭暘,隻見人渾不在意地吃著飯,見他看過來對著人挑眉一笑。

“柳相是永隆年間的狀元,這對子不妨就柳相來出吧。”有人附和。

柳珵客氣地謙讓一番,思忖片刻,道:“橋跨虎溪,三教三源流,三人三笑語。”

蘇岑暗嘆,柳珵這狀元之名確實不是浪得虛名,一句話將佛儒道三教彙總,三人又分指三教的代表人物慧遠、陶淵明、陸修靜,簡簡單單一句話,實則考究的很。

庭上靜默了幾分,柳珵看了一旁的崔皓一眼:“你既是探花,便由你先來,大人物總該留到最後昏軸的。”

崔皓沖人拱一拱手,認真道:“晚輩獻醜:廬立南賜,三請三辭去,三足三鼎立。”

這說的是武侯諸葛那一段軼事,對仗嚴謹,音韻鏗鏘,柳珵滿意地笑了笑,轉而把目光饒有興趣地投向鄭暘。

眾人都在等著他出醜,然而當事人卻像毫無察覺一般,放下筷子一忖,對道:“惠澤齊州,九轉九功成,九州九歸一。”

席上眾人麵麵相覷,等著看笑話的人紛紛被打臉。

崔皓臉上的表情尤顯精彩。

他和鄭暘的對子放在一起高低立現,鄭暘所對不僅暗含道家九轉功成九九歸一的思想,更暗喻大周一統天下。他所對的立顯器小,不及鄭暘的恢宏大氣。

如此看來,這鄭暘確實是有些才氣的,至少不是眾人所言的全憑走後門。

蘇岑偷摸瞥了一眼李釋,隻見人一副風輕雲淡的神態,顯然早已了然於胸。

柳珵清了清嗓子,被人拂了麵子臉上明顯不悅,轉而對著蘇岑:“來,聽聽我們的新科狀元有什麼高對?”

蘇岑垂下眉目,道:“蓮開僧舍,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