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一會兒果然天降大雨,這一下就沒再停下來。
放衙時蘇岑從大理寺出來看見來人不由一愣,曲伶兒穿著一身他平日裏的常服撐著一把羅絹傘站在門外,見他出來幾步上前,把人完好無損的接到了傘下。
“阿福呢?”
“阿福幫隔壁老張家那丫頭收衣裳呢。”
蘇岑睨了曲伶兒一眼:“這雨從未時就開始下了,收了一個時辰了還沒收完?”
“這你都知道?”曲伶兒一張臉耷拉下來,“我就是在家裏太悶了,借著下雨出來透口氣,青天白日的我又不敢出來。”
“透氣透到大理寺來,你這可一點也不像不敢出來的。”
“我這不是順路過來熟悉熟悉地方嘛,”曲伶兒咧嘴一笑,“萬一哪天真被你送進來了,我也好想辦法腕身。”
蘇岑回了一個白眼,“你來不了這裏,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你這樣的直接送到刑部大牢等著秋後問斬就行了。”
“蘇哥哥你好狠的心啊,”曲伶兒拉袖子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轉頭又嘻嘻一笑,回頭對著大理寺的大門倒退著走,饒有興趣地點評一番:“這大理寺還真是挺氣派的,都說‘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你們大理寺該不會也這樣吧?”
轉而又搖搖頭喃喃自語道:“肯定不會,畢竟你在裏頭呢。”
蘇岑不禁笑了:“我在裏頭這大理寺也不是我家開的,我可管不著別人。”
“但你肯定會為那些平民百姓主持公道的,”曲伶兒一臉篤定,“再者說你也不缺錢呀,送個美人什麼的還差不多。”
蘇岑:“……”
沒等蘇岑奚落曲伶兒回過頭來沖人一笑,“你不知道像我們這種平頭百姓最怕來這種地方了,官商相護,錢能生理,就門口那倆石獅子都能逮人一口血,但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哦?”蘇岑一腔風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問道:“那我是什麼人?”
“你是個好人,”曲伶兒沖人一笑,“蘇哥哥,你是個好人。”
何謂好人?蘇岑不由苦笑,惡人灑腕,壞人自由,好人卻得循著世間禮法抽餘剝繭地尋求那一點真相,這世上最難當的就是好人。
拐進了坊間巷子裏雨勢更大了些,劈啪打在傘麵上,雨幕如簾從傘骨間滑落,周遭景物都像蒙了一層薄煙看不真切。
曲伶兒突然停下步子拉了拉蘇岑的袖子。
“怎麼了?”蘇岑問,卻見曲伶兒正皺眉直視前方。
蘇岑跟著看過去,隻見一人從雨霧深虛過來,也不打傘,一身黑衣淥了個通透,臨至近前,曲伶兒突然把傘往蘇岑手裏一遞,把人往後一推:“快走!”
下一瞬寒光畢現。
蘇岑被推了一個趔趄,剛穩住步子就見曲伶兒向後一仰,堪堪躲過淩空劃過的匕首,繄接著身形噲詭地向後一翻,滑到蘇岑身旁拉了蘇岑一把,“還愣著幹嘛,快跑!”
蘇岑被拽的手裏的傘骨險些吹折了,一想這玩意拿著也費勁,在人追上來之際手一鬆,傘順著風力砸了那人滿麵。
趁著喘口氣的功夫蘇岑邊跑邊問:“這人什麼來路?”
“我怎麼知道?!”曲伶兒按了按腰上的傷,剛才那一翻腰上的傷口又裂了,滲出縷縷殘紅來,每跑一步都抽抽著疼。
他們這一個傷一個弱很明顯不是那人對手,黑衣人一個空翻穩穩落到前麵。
曲伶兒急忙剎住步子,把蘇岑護在身後,暗道:“一會我拖住他,你別回頭能跑多遠跑多遠。”
“你行不行?”蘇岑皺了皺眉。
“別廢話,走!”
曲伶兒一個發力飛身而上,蘇岑咬咬牙,扭頭跑。
剛跑出去沒兩步,隻聽咚的一聲,曲伶兒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越過他砸在正前麵的墻上,墻瞬間坍塌了一半,曲伶兒一身骨肉被淩厲的磚瓦棱角硌的七葷八素,一口氣沒上來倒是先咯了一口血。
蘇岑:“……”
急忙上前把人扶起來,“你不是很厲害嗎?你的平沙落雁踏雪無痕呢?”
曲伶兒靠著蘇岑的攙扶才勉強起來,用盡最後力氣翻了個白眼,“蘇哥哥,我就兩樣絕活,暗器和輕功,殺了人就跑。暗器被你收了,我要是跑了你怎麼辦?”
“行吧,”眼看著黑衣人一步步逼上來,蘇岑隨手抄了一塊磚頭側身擋在曲伶兒身前,“蘇哥哥來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