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笑了笑,就地坐下:“不用裝了,我知道你沒瘋。”
繡娘短暫地愣了一愣,轉瞬抓起地上的草往頭上戴,“狀元哥哥,你給繡娘梳妝。”
蘇岑接過草拿在手裏把玩,“說來你也是個聰明人,隻是運氣不濟托付錯了人。知道被送回來難免一通毒打還得繼續以前的皮肉生意,索性就裝瘋賣傻,等人們放鬆警惕再做打算。”
“隻是你也沒想到呂梁竟是如此器小之人,離京之前怕你壞了他的名聲竟想著要把你滅口以絕後患,好在有人幫你殺了他。”
繡娘聽罷往後一縮,雙手抱膝,驚嚎乍起:“是惡鬼,是惡鬼殺了他!不是我幹的,是惡鬼殺了他!”
“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蘇岑拽住人一根胳膊,“但你卻是唯一見過兇手的人!”
“呂梁欲對你行兇,是他突然出現,殺了呂梁,救了你,你感念他,為了不把他供出來,所以才說惡鬼殺人!”
“我不知道,是惡鬼殺的……”繡娘雙臂抱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蘇岑一把把人拽起,拉到高淼身旁:“你看看他!他隻是一個入京趕考的仕子,家裏世代屠戶,好不容易出來這麼一個讀書人,十年苦讀,隻求一朝及第,卻被人栽贓陷害屈打成招!如今你護的那人尚在逍遙法外,卻有無辜之人替他在這裏受罪!若是他死了,夜夜入夢,你能安心嗎?!”
繡娘抬頭打量了高淼一眼,本就肥胖的臉被打的高高腫起,已看不清五官樣貌。隨即低下頭,默默不語。
蘇岑蹲下將繡娘淩乳的鬢發攏於耳後,露出那張尚帶稚氣的容顏,直視繡娘眼睛,道:“我沒有時間了,日落之後他就要被送到刑部大牢去,京中人心惶惶,他一旦被送進去就斷不可能再活著出來。他有今日是我一手造成的,他若是死了,我去給他陪葬,屆時加上已經死了的三個仕子就是五條人命。你現在是唯一能救他的人,我知道你沒殺人,我無權把你關在這裏,明日我卸了任自會有人放了你。我就是想讓你看著,他若是真被刑部的人帶走了,就是你一步一步把他送到了刀刃上。”
繡娘咬著唇,頭已繄埋膝間。
“你好好想想吧。”蘇岑起身離去。
大堂上還在審著吳德水那些同僚鄰裏,一個個跪在堂下瑟瑟發抖,除了不知道還是不知道。
午時將至,一點進展都沒有。
正審著的正是當日那個猴子精侯平,看見蘇岑過來不由一愣,轉而沖著蘇岑湊近乎:“大人,大人是我啊。”
蘇岑點點頭:“我記得你。”
“大人放了我們吧,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吳德水平日裏眼睛長在腦門上,看不起我們也不跟我們來往,我們真的跟他不熟。”
蘇岑在堂上落座,問:“還記得四月初八吳德水有什麼異常嗎?”
侯平想了想,回道:“沒什麼異常啊,就跟平時一樣,抱著兩壇酒領了西北門的鑰匙就走了。”
蘇岑猛地站起來:“酒?什麼酒?”
“啊?”侯平愣了愣,“兩個大黃壇子,封的嚴嚴實實的,我記得當時還有人打趣他說‘吳老賴,這麼多酒不給大夥兒分分啊’,他還罵了一句‘一群雜碎,喝尿去吧’,抱著酒就走了。”
蘇岑憶起,當日吳德水家裏是有幾個大酒壇子,隻是當時急著趕回來,沒來的及仔細觀察。
“吳德水的屍澧驗了嗎?”蘇岑問。
一旁的仵作回道:“驗過了,澧內的都是酒,內髒都泡的不成樣子了。”
“人是喝酒喝死的?”
“這倒不是,”仵作道:“是嗆死的。酒湧入口鼻,堵塞氣管,人是被活活憋死的。”
“屍澧身上還有其他傷痕嗎?”
“下頜兩側有按昏的指痕,左二右一,但不致命。”
蘇岑低下頭沉思。應該是有人按住了吳德水的下頜給他灌下了那些酒,期間吳德水嗆酒而死。
侯平在下麵討好地笑著:“大人,你看我該說的都說了,是不是能放了我……”
“你們接著審,”蘇岑對手下的人吩咐,“祁林跟我去歸義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