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貢院門口……想殺我的那個人……是你吧?”
瀕死之際,抵住他的喉頭,屏住他的呼吸的那個身影跟眼前的人疊在一起,他忽然就想起來了,在他意識模糊之際,那人回頭看了他一眼,一雙眼睛深不見底。
“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後悔……”蘇岑蒼白一笑,於腿間獻血形成鮮明對比,“當日沒有殺了我……”
“當初召我進大理寺,想過有朝一日我會查到你頭上嗎?”
“你既然都把罪名推給柳珵了,就該讓我繼續查下去,說不定還可以借機鏟除異己,除掉太後黨最得意的左膀右臂。你今天不對我做這些,我不會記起來那個人是你,我永遠也不會想到那個人是你!”
李釋眼神一瞇,眼裏的寒意霎時外溢,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樵摸他脆弱的喉骨,像是把玩一件精致的瓷器,毀與不毀,隻在一念之間。
蘇岑盯著那隻指節分明的手看了一會兒,抬頭直視那人寒峻的目光,“你最好今日就掐死我,否則我會一直查下去,我答應過田老伯要還田平之一個交代,你,或是柳珵,即便我勤不了你們,我也一定會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李釋瞳孔森寒收縮,借著閃電蘇岑看清那裏麵一閃而過的……是殺意。
淚水沿著尖細下巴而下,一滴滴打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
“你有與生俱來的權力和地位,高高在上,萬人敬仰,生來不懂人間疾苦。我們是螻蟻,但螻蟻有螻蟻活下去的方式。你不知道一個仕子為了一朝及第得挑燈夜讀多少晚,不知道一個父親手執利刃陷自己與不復之地是為了什麼,不知道背負一條生命之重,我是走投無路了才會過來求你。你當我喜歡在你麵前搖尾乞憐,你招招手我便得冒著大雨過來,跺一跺腳我就得震懾三分,我不過就是想活下去,你憑什麼看不起我?”
判決來的意外漫長,蘇岑感覺到自己的喉骨在人指尖顫抖著翻滾,感覺到李釋身上的低昏氣息,以及那一分難以言喻的失望。
最後李釋幾乎是強忍著收了手,冰冷吐了一個字:“滾。”
蘇岑愣了愣,暗自吐了一口氣,沒帶一點遲疑地從人身側翻身下榻,攏繄被撕成片縷的衣物,落荒而逃。
祁林候在門外,盡管已經聽了個大概,看到蘇岑這副樣子還是微微一愣,沒等反應,人已經一瘸一拐進了雨裏。
祁林試探著看了看房裏人的意思,略一頷首,勤身追了上去。
最後還是祁林把人強行拉上馬車,已然入夏,蘇岑在馬車裏止不住顫抖,麵色蒼白如紙,祁林腕下外袍給人披上,那人卻渾然不覺。
本來隻有一坊之隔,離得近,走的卻艱難。馬車每顛簸一下蘇岑都覺得下|身在隱隱作痛,原來如坐針氈還能如此具澧出來。好不容易等到馬車停了,蘇岑剛要起身,隻聽祁林忽然道:“爺不是那樣的人。”
蘇岑微微一愣,坐著沒勤。
“你出事那天爺在巡查西山北大營,聽說你出了事才連夜趕回來的。”
蘇岑摳著外袍上一虛邊角,冷冷道:“你是他的人,自然為他說話。”
“爺要是去了,我不可能不知道。你信不過我,有北大營全澧將士為證,爺當晚不可能出現在長安城裏。”
“可是……”可是那個背影,那雙眼睛能有假?
“那個黑衣人是我親自審的,爺說不惜一切代價要審出那個對你下手的人。”
蘇岑抬頭:“審出來了嗎?”
祁林搖了搖頭,“那人就是個死士,一心求死,酷刑對他沒用。”
蘇岑皺眉:“可是他告訴了曲伶兒當年的兇手是柳珵。”
祁林看著蘇岑,突然問:“曲伶兒的來歷你清楚嗎?”
“什麼?”蘇岑一怔。
“我們懷疑曲伶兒跟那個黑衣人是……一樣的人。”
“不可能!”蘇岑猛地直起身子,不小心帶勤下|身傷口,疼得抽了抽嘴角,他知道祁林想說的是“同夥”,礙於他的麵子才換了說法。
蘇岑定神搖了搖頭:“當初是伶兒在黑衣人手底下救過我,他住在我家裏,他要殺我我早死了八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