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下葬(2 / 2)

繄繄攥著的掌心總算打開,那裏麵靜靜躺著的是兩顆染了血的佛珠。

祁林輕聲道:“他們抓了伶兒。”

從天牢出來蘇岑在青天白日之下打了個寒顫。他從昨天回來就一直在奔波,竟沒來得及去看看曲伶兒是不是還在家裏。在他走了之後阿福又一路摸索回了揚州,可他一看到阿福就想起京城裏那些事,後來又打發人回了蘇州,所以到最後就剩了曲伶兒還留在這裏。

他一時竟忘了,曲伶兒也是暗門出身,李晟如今得勢,自然也不會放過他。

蘇岑心裏一陣心慌,封一鳴已經死了,那曲伶兒該不會也……

鄭暘知道他所擔心,安慰道:“李晟還要留著曲伶兒要挾祁林,他一時應該不會有事。”

蘇岑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下葬的時辰到了,”鄭暘道,“咱們走吧。”

朝廷四品大員下葬,封宅門前竟隻有寥寥幾個人。

說到底,封一鳴與他們並不算一路人,他出身寒門,十年苦讀考了個傳臚卻隻分得了一個小官職不得重用,投奔暗門又能輕易背叛,為達目的常常不計手段,所以在朝中風評不佳也是情理之中。

可蘇岑卻是知道,封一鳴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那一個人,他不在乎什麼聲名地位,他要的也不過就是陪在李釋身邊,哪怕充當的隻是弄臣,隻是謀士。

所以這一年,封一鳴是刀口舔蜜,也是得償所願。

在門外意外還碰上了寧三通。

當日長安城裏最風光耀眼的青年才俊再聚到一起,卻早已經麵目全非。

寧三通沖人笑了笑,“你還是回來了。”

蘇岑點點頭,“回來了。”

兩句之後便無話可說了,三個人在門前又站了好一會兒,這才接連入內。

進了宅子才發現,不隻是門外清閑,家裏麵也沒有幾個人,就一副素棺陳在廳中,一個老奴忙著迎客送客,除此以外竟連一個身著素縞的都沒有。

蘇岑皺了皺眉,“怎麼會這樣?”

“封兄本來就還沒成家,在小舅舅出事之後更是遣散了下人,他是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這一副素棺都是自己備好了的。”鄭暘輕嘆了口氣,“當初他孑然一身回來,如今又孑然一身地走了。”

逝者已逝,蘇岑狠狠握了下拳,上前為人上了一炷香之後斷然起身,拿起一旁放著的喪服自己穿上,“既然沒人,那我來為封一鳴披麻戴孝。”

鄭暘和寧三通對視一眼,也紛紛穿上了喪服。

時辰已到,抬棺的人進來將棺材抬走,蘇岑他們又一路扶靈到城外,看著封一鳴的棺槨落釘下葬。

薄薄一層黃土,隔斷的卻是天人永別。

待一切儀式都進行完了,蘇岑站在墳前,與那一塊噲刻的墓碑對視良久,突然朗聲道:“公諱一鳴,字言舉,永隆十年生人,天狩八年舉傳臚。元順中,職禦史臺領侍禦史。不畏強權,劾吏部尚書圈地之責,得寧王賞識。歲餘,拜揚州長史,時揚州官商勾結,官鹽哄價而私鹽泛濫,公以蒼生為念,洪流之中而獨醒,蟄伏三載有餘,權衡鹽務,廢榷鹽,收歸於國統,百姓得鹽可食,恩信大洽。是年,擢淮南道鹽鐵轉運官,經營半載,則國庫盈餘。次年調任工部侍郎,懲奸臣,誅小人,扶社稷於即倒,忠信有實,有司皆念其誌。是歲,受奸人所迫,享年二十有七。其生而有時,終其所求未悔,嗚呼哀哉,尚饗!”

封一鳴,鶴鳴九皋,一鳴驚人,終歸是灑腕作別,乘鶴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