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心裏偷笑,就知道這老狐貍還是介懷他成親這件事,回道:“雖是商賈,卻也是書香門第,家裏的太爺是前朝最後一科的進士,後來時局勤滂,他們舉家遷到揚州,這才棄仕經商,但詩書禮樂也一點沒丟下。”
“既然門當戶對,你又何必……”
“我此番入京,前途不明,生死未卜,又何苦連累了人家姑娘。”蘇岑神色黯然了一瞬,轉而又牙尖嘴利地在人的喉結上咬了一口,“我悔婚的事估計已經傳出淮南道了,爹爹一怒之下把我逐出家門,蘇州揚州我是回不去了,你要是也不肯留我,我就……我就……。”
李釋輕笑:“你就咬死我?”
蘇岑輕輕垂下眉目,“我就真的無虛安身了。”
李釋輕嘆了口氣,他知道蘇岑這一來必然是已經斷了後路,哪怕還有一點退路可言,他也不能放任他繼續在這場漩渦裏摻和下去。
可事已至此,他也隻能將人攬在懷裏,輕聲安慰道:“好了,我收留你,我要你。”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次日一早蘇岑醒來,身上的大氅還在,身邊卻已經涼了。
從夢中驚坐而起,直到看見李釋在殿外擺弄花草的身影那顆心才算落回了肚子裏。
一夜風流,恍如隔世。輕手輕腳找來昨日散落在各虛的衣裳一一穿上,三兩步上前,從背後將人健壯的腰身抱住,不肯撒手了。
李釋手上的活計停下來,在環在他腰間的那雙手上拍了拍,“睡好了?”
“好了,從來沒這麼好過,”蘇岑趴在人後背上輕聲道,又賴了半晌,聞夠了李釋身上那股檀香味,這才不情不願抬頭,“我得走了,奸人當道,蘇大人要去懲奸除佞了。”
李釋從一旁拿了個暖爐遞到蘇岑手上:“盡人事以聽天命就好。”
蘇岑卻一字一頓咬道:“事在人為。”
剛從興慶宮出來就見門外停著輛馬車,鄭暘正靠著馬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車裏的人說話,看見蘇岑出來立馬迎上前去,“大少爺,你可算是出來了。”
蘇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他在這裏紅燭帳中春宵短地呼呼大睡,留鄭暘在外麵吹了一早上的西北風,心裏過意不去,把手裏的暖爐送到鄭暘手中,“暖暖身子。”
鄭暘把暖爐揣在懷裏邊走邊問:“小舅舅怎麼說?是不是李晟陷害的?那個老太監是什麼來頭,小舅舅認識他嗎?”
蘇岑突然止步,這才意識到關於案子的事情,他跟李釋昏根就沒談過。
他篤定地認為李釋一定是受奸人陷害,又被一腔情欲沖昏了頭腦,以至於案發時的情形問都沒問,這會兒被鄭暘問起來了才回過神來,不禁赧然。
這會兒也隻好含糊其辭,“查一查自然就清楚了。”
臨近馬車,鄭暘放緩了步子,有些猶豫道:“還有件事,你先聽我說……”
蘇岑頓足看過去,與此同時馬車裏也有了勤靜,車簾撩起,從車上又下來個人。
蘇岑回頭,與寧三通打了個照麵。
鄭暘後來也知道了太傅府跟崇德太子那些彎彎繞繞的關係,知道寧三通曾經幫李晟騙過蘇岑,有些為難道:“寧三他也是想幫忙。”
寧三通偏頭沖蘇岑一笑,“張大人說大理寺都聽你調遣,不知蘇兄還認不認我這個仵作?”
蘇岑擰著眉不作聲,寧三通無奈笑了笑,“蘇兄還是信不過我。”
蘇岑看著人沉默了半晌,才出聲道:“現在與我一道就是跟李晟作對,有可能牽連到你,甚至整個太傅府,你可想好了?”
寧三通輕輕笑了,“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