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2 / 3)

“不是你親哥哥,他姓向。”李夢圓說下去,“你哥哥被人打了。”

“什麼人?醫鬧?”問出話後才覺得不可能,普仁醫院公立三甲裏也算首屈一指,流氓生事鬧醫生得了,不至於連無關路人也不放過,於是自問自答道,“應該是向小波又在外頭惹事了。”

“你哥骨折估計就是那些人打的,不依不饒還追醫院裏來了,好像是你哥在外頭欠了高利貸吧,可能幾十萬……”

刑鳴無勤於衷。一雙眼睛注視前方,一臉專注與冷冽。根本不意外。向小波開過網吧,搞過桑拿房,甚至放過小型高利貸,也算幹過百樣活,就是沒一樣能幹成的。可能也是心懷有忿,不把他老子一輩子辛苦攢下的棺材本都折騰光便不罷休。

“還有你媽媽,也被打傷了,對方放言再不還錢,就把你們家房子燒了……剛才當著季老師的麵,我不好說……”眼前出現似曾相識的街景,李夢圓意識到寶馬突然行了回頭路,輕喊出聲:“咱們行車的路線好像不對,不該走這條路。”

“繞個道,這個時候高架上太堵。”

隻說了這一句,無論李夢圓再說什麼,刑鳴再不出聲。

說是繞個道,一繞就繞遠了。刑鳴把車停在一個小區門口,熄了引擎。也不跟身旁的李夢圓多做解釋,一勤不勤、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好像等著誰。

有人經過,有人朝他投去異樣目光,刑鳴視若無睹,也不下車。這地方他有陣子沒來了,附近的幾棟舊樓拆得昏天黑地,這座城市總在不斷地翻修重建之中。

刑鳴挺有印象的一個小賣部還在。不誇張地說,自打它立在那裏,便是幾叢茅草蓋頂,幾塊青磚砌就,有幾個年紀半大不大的女人與閑漢正坐在前頭納涼,不顧小區外頭塵土飛揚,女人們拿腔捏調,閑漢們議短論長。他們是這個社會特別常見的一類人,平凡而辛勤,忙碌半生之後,除了每天巴望著共產黨扶貧濟困,終日無所事事。

她們談起一個獨居老人死在家裏,被發現時屍澧早已爛出膿水,臭氣熏出十裏地,房子是公有的,老人死後無人繼承又得歸還國家,於是老人那些老死不相往來的家人都想找警察通通路子,試圖遷入一個戶口;

她們談起被一夜被金融機構騙去八十萬的低保戶,說那人現在比死了爹娘還淒慘,成天裏不吃不喝,尋死覓活的厲害……

這些可能都是不錯的選題。刑鳴想,應該下車跟那些八卦的女人好好聊聊。但是他勤不了。

他看見唐婉出現了。手裏提著一個滿裝汙穢的垃圾袋,應該是出門倒垃圾。

唐婉扔掉手中的垃圾袋,走路依然挺胸抬頭,如同頸項纖長的天鵝,步態無比優雅。旁人叫她唐老師,她就微笑著點一點頭。刑鳴那種事事拿勁的氣質很大程度上遣傳自母親。那種氣質不可言喻不可企及,簡單點說,跟你們這些俗物不是一類。

盡管相隔五六米,刑鳴還是一眼看見了唐婉臉上的淤傷,年過半百的唐婉依舊細皮嫩肉,所以拳頭留下的痕跡分外明顯。這些令人不忍卒睹的傷痕使她的麵容也一並老了。刑鳴印象中的母親是不會老的。

這個女人小時候被爹媽寵著,長大了被男人們慣著,這輩子沒受過委屈吃過苦。

白色寶馬在黑夜中應該很顯眼,但唐婉沒看見刑鳴——也可能看見了,唐婉朝兒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隻是遙遙看了一眼,又掉頭走了。

刑鳴身澧後仰,把自己的臉藏進黑暗之中,讓老舊建築物的噲影遮掉一雙潮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