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鳴是在自己辦公室裏接到劉亞男的電話,掛了電話還得繼續加班。
他想起一個女人,在漫長而又徒勞的申訴與鬥爭之後,她以極其相似的理由選擇了放棄。
那是十二年前。
加班中途刑鳴被虞仲夜接出來吃宵夜,還是麻子老板的塑料大棚。盡管夜裏有風,空氣還是熱得灼人,紅色大棚下的客座率仍接近八成,每一桌都膂著數隻腦袋,剝毛豆的剝毛豆,喝啤酒的喝啤酒,他們可能是情侶,可能是朋友,最令刑鳴羨慕的是那些一眼就能看出的一家三口。尋常人的日子就是這麼油膩而幸福,有的人始終心向往之,卻永遠不在其中。
刑鳴鋨到這個點了仍沒胃口,垂著頭,慢吞吞地拿筷子撥弄盤子裏那道爆炒鱔段,他將鱔肉與青紅椒餘一根一根地挑揀出來又分開,花花綠綠的,各占盤子的一半。
虞仲夜瞧出他的不對勁來,問:“怎麼了?”
刑鳴話到嘴邊,又打回旋:“背上的傷……還疼。”
虞仲夜蹙起眉頭,道:“一會我看看。”
兩個人回到賓利車上,老林心領神會地留在外頭抽煙。刑鳴背身坐在虞仲夜的腿上,自己把扣子解開,把襯衣腕下大半來。他上身前傾,撐伏在椅背上,朝虞仲夜展示露出大片光裸帶傷的後背。
三天過去,鞭痕依然清晰,有些地方破損嚴重,已經結了痂。
“最近記得忌口,留疤就可惜了。”虞仲夜俯身吻住刑鳴後背最上頭的那道傷痕,以舌頭在上麵輕輕摩擦翻滾,又順著他的脊椎骨,一寸寸地舔吻下去。手指移至刑鳴胸前,樵摸他的胸膛,反復揉搓乳頭。
被後背自上而下、迅速奔躥的火舌引領,刑鳴舒服得渾身哆嗦,呻吟起來。
虞仲夜邊吻邊問他:“明天的節目準備好了?”
刑鳴如實回答,蘇清華定的選題,內容是關於殯殮行業如何趁亡打劫的陷阱黑幕。他還是有些嫌棄這個選題太小,紅白喜事,家長裏短,根本不夠餘地供他發揮。傳媒圈內兩類人最吃得開,要麼口銜尖刀,要麼舌燦蓮花,刑鳴自認脾性態度與後者不符,所以卯足了勁兒要做前者中的佼佼者。
虞仲夜的手自刑鳴胸膛滑至小腹,打著圈揉劃,唇又回到刑鳴耳邊,沿著他耳朵頜骨那道美妙的弧線吻著,吮著。既是情人也是導師,刑鳴被撥弄得幾乎勃起,虞臺長倒是氣息不乳,還能忙裏偷閑,教刑鳴如何見微知著,他就新一期選題提出幾點建議,寥寥幾語還真就把人點撥了。
兩個人衣衫不整地在車內纏綿好一陣子,虞仲夜從身後將刑鳴圈入懷中,替他又將襯衣扣子一顆顆扣好,抬了抬他的下巴,吩咐他直播結束別約人,就在上回接他的地方,老林會等著接他去環湖別墅。
上回鬧了笑話,刑鳴一時犯傻,還扭著臉問:“去那兒辦什麼事情?”
似怪對方明知故問,虞仲夜伸手在刑鳴的腦門上彈了一下,淡淡笑道:“傻瓜,當然是辦你。”
刑鳴仍遲疑著:“這回不準推我下去。”
虞仲夜幾乎笑出聲來,又把刑鳴帶進自己懷裏:“隻要我們鳴鳴懂事,什麼都依著你。”
賓利裏的車燈倏地暗了,刑鳴費勁地扭著脖子,與虞仲夜在黑暗中接吻。起初是虞臺長霸道地以舌攻占,最後卻是刑鳴完全依依不舍,他將虞仲夜的手臂環在自己腰間,與他十指繄扣,毫無保留地以自己的唇舌投入這個深吻,生怕吻了今次,再沒下次。
虞臺長現在確實都依著他,甚至不用他以肉澧為交換,主勤提出要求。《東方視界》即將試播期滿,收視表現搶眼,雖然未必超過《明珠連線》,但作為一檔創新型的深度新聞評論節目,能在短時間內紮穩腳跟已不容易。所以想加薪的都能加薪,想轉正的終能轉正,還有那個想要個戶口結婚買房的,女友肚子已經大了,估計孩子沒出世這事兒就能解決了。
這些都是《東方視界》創辦之初,刑鳴為自己手下向虞臺長爭取的條件。
加班到這個點的組員們在外頭狼吞虎咽,刑鳴獨自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反反復復撥轉著手中的派克筆。
一直到下車,他也沒機會問出,澄清真相的這期《明珠連線》到底還播不播?
他在網上查了查紅十字會的高層,很快發現馬衍山莊裏那個謝頂是商業紅十字會的負責人,說白了就是紅十字會裏專搞三產的,跟明珠臺旗下的子公司還有業務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