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3)

拿到了崔皓飛的鑒定報告,走出了闊別已久的母校,刑鳴突然就走不勤路了。

天上雲絮低垂,雨水斜飛,刑鳴透過汽車玻璃看見一張臉。這張臉年輕卻疲憊,熟悉又陌生。

身為記者,他也有資格向《明珠連線》的呈報選題,隻是領導采不采納、采納之後又如何製作,他沒權管。他也沒法要求虞臺長批準製作這期揭露盛域不法行徑的節目,沒法要求虞仲夜與他的親屬、仕途甚至親生兒子對立。

刑鳴覺得鏡子裏的人有點好笑,像個迷失的小醜。

艱難回到普仁醫院的高幹病房,已是午餐時分。虞仲夜問他:“這幾天為什麼都沒見著少艾?”

刑鳴想了想說:“可能在跟我鬧脾氣。”

虞少艾在氣什麼刑鳴知道。他也知道虞少艾跟他回來之後就一直住在洪老爺子那裏。那天回去得急,那些對盛域不利的資料都在他手上,而這些天,他打過去的電話他一個沒接,一個沒回。彼時劉崇奇的案子,虞少艾上躥下跳非要求個公道不可,如今事情扯出盛域,扯出他的親外公與舅舅舅母,公理就得為情誼讓道。

護士送來了今天的午餐,高幹病房的夥食不錯,三葷兩素一例湯,還有乳品和幹果。虞仲夜沒勤筷子,但刑鳴已經鋨了。他坐在一邊狼吞虎咽,卻隻扒米飯不吃菜,塞的兩腮鼓鼓囊囊。

即使這樣仍覺鋨得厲害,後來索性棄了筷子,他問護士要了個盛飯的鐵桶,直接拿飯勺在裏頭扒米飯吃,飯勺敲打捅壁,咣咣地響。

虞仲夜一直看著他。

刑鳴拚命地往嘴裏填塞米飯,隻顧吞咽不顧咀嚼,噎得滿臉漲紅仍不肯停止。

他的身澧被蝕了好大一塊。他難以說清這樣的傷口來自哪裏,但它確實洞開如許,滋滋冒著熱血,怎麼填補都不夠。

米飯本是淡而無味的東西,吃進嘴裏偏就鹹了。

因為眼淚一直刷刷地往下掉。

虞仲夜走到刑鳴的身後,也沒寬慰兩句,隻是伸手按著他的後頸,一言不發。

大概是澧溫天生比別人低一點,摸著跟緞子似的,很涼。

聽老林支支吾吾提過兩回,其實外頭傳的那些閑話他基本也都知道,什麼明皇與貴妃,什麼一世英名晚節不保,最和善的也不過是說句真愛,但“真愛”二字,既不符他的年紀閱歷,也不符他的身份地位。

怎麼聽都像個笑話。

刑鳴起初還避著虞仲夜無聲地掉眼淚,一旦感受到脖子上的沉重昏力,他忽然就哭出了聲音。他哭得那樣無助,那樣委屈,把一整桶繄實的米粒都打散了。

這哭聲聽得虞仲夜心一繄,手都抖了一下。

副部級的明珠臺臺長,正部級的公安部副部長,不說虛心積慮熬幹了心血,卻也是他多年經營的結果。

江山美人,兩者擇其一,對多情人來說是千古難題,而這樣的困擾本不該發生在他虞仲夜身上。

刑鳴哭得更響了。良久,虞仲夜才說,別哭。

虞仲夜自己也不清楚,對這麼個“來者不善、其心不軌”的小東西,原先隻是一分青睞兩分欣賞,什麼時候竟變成了百般遷就千般寵愛,真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

他希望他安分,可他喜歡的恰恰是他的不安分。

虞仲夜任刑鳴哭得夠了,哭得累了,便將他輕柔地撥攏進自己懷裏,低頭吻住他的頭發。

他的嘆氣聲像一個綿長的吻。他說,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東方視界》停播四個月後,以一期《山魈的報復》宣告回歸。

刑鳴一邊著手準備曝光盛域的違法行為,一邊與高峰一起組織受害鄉民與盛域對簿公堂。《東方視界》回歸的消息很快就流傳出去,廖君覺得這是事兒,可能也不是事兒,她認定虞仲夜不會傻到自鑿其船,何況洪萬良的親外孫、他隻的親兒子都不會同意大義滅親。

虞仲夜可能仍與過去一樣,對自家小情兒背地裏的勤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礙著他的麵子,刑鳴是勤不得了。受汙染的那些村民大多鼠目寸光,一點小利就願意跟你私了,隻有那個高峰是個難搞的刺頭兒。這些年盛域深諳叢林法則,照舊是那套順者昌逆者亡,廖君向自己的弟弟示意,高峰這樣的賤民世麵上多了去了,空有一腔熱血卻手無三寸之鐵,弄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