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3)

千門之心(四)、佈局

當蘇敬軒的死訊傳到京城的時候,大島敬二的屍體也運到了東瀛使館。他的身份很快就被富貴坊確認,人們這才知道,夜裏悄然摸上樓船與蘇敬軒惡戰並在黑夜裏擊殺蘇敬軒的神秘人,才是真正的東瀛武聖藤原秀澤。

王府書房中,當介川龍次郎看到福王爺推過來的一疊銀票時,兩眼頓時放光。不及客氣便一把搶到手中,連連對福王爺拱手道謝。卻見福王爺麵帶微笑,對介川悠然道:“這五萬兩銀票,隻是你與本王合作的第一筆紅利。”

“第一筆?”介川喜得手足無措,“莫非還有第二筆?第三筆?”

福王爺意味深長地點頭道:“隻要這賭局繼續下去,咱們自然還有第二筆,第三筆收入。”

介川為難地皺起眉頭道:“這次藤原武聖的舉動,顯然是不想再被利用。如今他了無音訊,說不定已悄然回國了。”

福王悠然一笑,俯身道:“藤原在中原人地生疏,除了介川將軍,他無人可以信賴和依靠。如今他連殺我大明南北兩大武林泰鬥,已成為武林公敵,除了介川將軍,他還有誰可以投靠?隻要他來找將軍,本王自然有辦法令這場賭局繼續下去。”

介川憂心忡忡地喃喃道:“隻怕藤原武聖會遭到中原武林的追殺,無法順利脫身。雖然藤原武聖武技高強,可畢竟孤身一人啊!”

福王拍拍介川的肩頭安慰道:“本王除了派出王府衛士尋找藤原武聖下落,還傳令各地方官吏,一旦發現藤原武聖蹤跡,就立刻飛報本王,並派人全力保護,一路護送來京。你放心,本王不會讓藤原聖武受到任何損傷。”

介川終於鬆了口氣,收起銀票拱手道:“那在下就替藤原武聖多謝王爺了!”

福王嗬嗬一笑,說道:“你我乃合作夥伴,不用這般客氣。”

把介川送出府門,目送他們上馬而去後,福王一掃滿麵的從容,臉色陰霾地望著天上蒙蒙圓月,喃喃自語道:“月色晦暗有暈,明日恐怕又是引玉天。”

幾個隨從茫然不知所對,一個師爺模樣的老者清清嗓子,上前一步小道:“王爺,小人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問不當問?”

“魏師爺有何不明?”

“王爺,你花費莫大精力,安排下藤原秀澤和江南蘇敬軒決鬥,為何卻僅下幾萬兩銀子的小注,贏得的錢還大半給了介川將軍?這與王爺的投入不符啊!”

福王淡淡一笑,反問道:“你以為藤原秀澤的劍術如何?是否能打遍中華無敵手?”

魏師爺一楞道:“藤原在東瀛有武聖之稱,劍術自然是高明的。但要說打遍中華無敵手,恐怕就有些……不過小人不懂武功,對武林中人也不甚了解,不敢妄下斷語。”

“是啊!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林中人誰甘心自居人下?可千百年誰能真正天下無敵?”福王說到這鼻孔裏一聲輕哼,“也隻有介川龍次郎這種夜郎島國的井底之蛙,才會相信這類神話。”

魏師爺恍然大悟道:“原來王爺對藤原秀澤與蘇敬軒的決鬥,並無十足把握,所以不敢下重注。可王爺為何要花費如此心機安排他們決鬥呢?”

福王詭異一笑,淡淡道:“根據經驗判斷勝負形勢,然後再下注,這是賭徒的行徑。本王不是賭徒,沒有十足的把握,本王不會真正出手。”

魏師爺若有所思地望著成竹在胸的福王,恍然大悟道:“原來王爺現在還隻是在佈局,正真的賭局還沒開始呢。”

福王淡淡一笑,突然問:“對了,這次各個賭坊開出的賠率是多少?”

魏師爺忙道:“京城、洛陽、長安等地的賭坊開出的基本是一賠一,隻有江南一帶的賭坊開出的是二賠一。”

福王微微頷首道:“看來一旦牽涉到切身利益,人就會變得理智。雖然大家感情上都希望蘇敬軒能贏,但實際上看好藤原秀澤的人,差不多也占到一半了。”

魏師爺賠笑道:“是啊!也隻有蘇家所在的金陵一帶,人們才會對蘇敬軒更有信心,開出二賠一的賠率。如果小人猜得不錯,王爺正在針對人們這種心理,佈下一個天衣無縫的局。”

福王幽幽一嘆道:“可惜這局瞞得過別人,一定瞞不過千門公子襄。如果不出意外,他恐怕已經聞到銀子的味道,聞風而至了。”

魏師爺見福王麵露憂色,忙安慰道:“王爺事先就已經為他佈下了一個隱秘的棋子,這次除非是他不來,不然就一定會含恨終身!”

福王憂心忡忡地搖搖頭,說道:“公子襄心思縝密,目光如炬,沒有什麽騙局能瞞得過他,他是本王唯一把握不住的變數。在沒有抓到他以前,本王的計劃就還有無法預見的風險,就不能說是萬無一失啊。”

話音剛落,就見一名王府衛士匆匆而來,他的手中捧著一隻雪白的信鴿。看到那信鴿,福王的眼中頓時閃出期待的光芒。

“王爺!信鴿終於飛回來了!”那衛士雙手把信鴿捧到福王麵前。福王接過信鴿,匆匆取下它腿上的竹筒,從中倒出一卷紙。一個隨從忙把燈籠湊過來,福王地展開紙卷,匆匆看了一遍,然後神色不變地講紙條伸進燈籠中點燃。

“信上怎麽說?”魏師爺小心地問道。

“獵犬已經發現了狐貍的行蹤!”福王說著扔掉燃成灰燼的密信,擡頭望望天色,突然喃喃自語道:“星無光,月有暈。明日必定是個好天氣。”

兩盞慘白的燈籠散發著蒙蒙白光,把空蕩蕩的靈堂映照得愈加蕭索。靈堂正中的牌位之上,赫然寫著:先叔蘇公諱敬軒之靈位。落款是:孝侄蘇鳴玉敬立。一點如豆的長明燈在靈案前無聲地跳躍著,昏黃的燈火就如一個人的脆弱的生命,似乎隨時都可能隨風逝去。

靈堂中隻有一個白衣人在靈前長跪不起。如雕塑般紋絲不動,直到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依舊沒有回頭。

雲襄在白衣人身邊停下來,在靈前點上三柱香後,他輕聲道:“公子節哀!”

“叔父是因我而死!”蘇鳴玉凝望著靈前的長明燈喃喃自語道:“若不是我一時好勝,讓你替我送給藤原秀澤那幅畫,他未必會向叔父挑戰。”

雲襄輕輕嘆了口氣道:“公子不必自責,這事跟你完全沒有關係。”

蘇鳴玉對雲襄的安慰充耳不聞,對著蘇敬軒的靈牌喃喃道:“我已讓人四下搜尋藤原秀澤的下落,隻要發現他的蹤跡,我就立刻去見他。叔父你放心,我會找回咱們蘇家的尊嚴。”

雲襄望著一臉決然的蘇鳴玉,不由輕輕嘆了口氣。他知道,蘇敬軒的死,使很少涉足江湖紛爭的金陵蘇家,以及一向與世無爭的蘇鳴玉,無可避免的卷入到這場賭局之中了。

杭州灣碼頭,這個數日前因藤原秀澤與蘇敬軒的決鬥而熱鬧非凡的海港,如今又恢複了它的寧靜。在眾多海上討生活的漁民眼裏,這場關係天朝尊嚴和榮譽的武林盛事,與他們的生計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待武林豪傑們一離開,這裏又恢複成熙熙攘攘的海港漁市。

藤原秀澤置身於這個熱鬧喧囂的海港,卻覺得自己異常孤獨無助。雖然他已經換了一身漢服,還特意用鬥笠遮住了自己的麵容,但兩柄與眾不同的佩劍還是暴露了他的身份。他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中原武林公敵,所以想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不是害怕中原武士的挑戰,而是不願自己視為最高修煉的神聖決鬥,淪落為別人骯髒的賭局。

誰知一連問了七八個漁民,都沒人願意送他去遠海,那裏常有商船去往東瀛。最近海港禁航,碼頭上已經找不到去往東瀛的商船。

藤原秀澤失望地望著大海,一籌莫展。就在這時,突聽身後有輕如貍貓的腳步聲向自己逼來,夾雜在漁民雜亂的腳步聲中,十分隱蔽。藤原一聲冷笑,輕輕握住了腰中的劍柄。

腳步聲在數丈外停住,不再向前近逼。藤原回頭望去,就見兩名中原武士正緊張地盯著自己。見自己回頭,二人立刻喝問道:“你是什麽人?”

“一個浪人。”藤原淡淡道。雖然他精通漢語,但言語中還是帶有明顯的異族口音。兩名中原武士一聽之下麵色頓變,忙握刀喝問:“你是東瀛人?可知道藤原秀澤?”

“正是在下。”藤原冷冷道。話音剛落,兩名武士麵色大變,慌忙拔劍後退,如臨大敵。一個武士色厲內荏地喝道:“江湖上正在四處找你,尤其金陵蘇家,更是懸賞重金尋找你的下落。你隻要跟我們走一趟,我們決不會為難你。”

藤原秀澤鼻孔裏一聲輕哧:“如果你們想向我挑戰,我接受。其他的事,我看就不必麻煩二位了。”

兩名中原武士對望一眼,齊聲道:“這恐怕由不得你!”說著一人從懷中掏出一支信炮,猛地望空一拉,信炮立刻在高空炸開,頗為璀璨奪目。

藤原見狀心知不妙,但事到如今也隻有靜觀其變。隻見信炮剛一響過,遠處就有不少人開始向這邊趕來,很快便把藤原圍在中央。藤原見狀暗暗叫苦,想要奪路而走也已經遲了,隻有手握劍柄暗自戒備。就見眾人劍拔弩張,卻並不動手。

“你就是藤原秀澤?”一個年輕人越眾而出,對藤原拱手問道。見藤原點了點頭,他朗聲道:“在下乃金陵蘇家弟子。你殺害我家宗主,蘇家上下決不會就此罷休!”

藤原秀澤環顧圍上來的人群,輕蔑一笑,冷冷道:“沒想到中原盡是些無賴之輩,單打不勝就要群毆。”

那蘇家弟子聞言,麵色頓時漲得通紅,傲然道:“你放心,咱們不會倚多為勝。我家大公子要向你挑戰,咱們攔住你,是怕你膽怯而逃。”

藤原秀澤嘿嘿冷笑道:“不是隨便一個人都有資格想我挑戰。江南第一武林世家的宗主都已死在我劍下,整個江南還有誰膽敢向我挑戰?”

此言一出,頓時激得眾人哇哇大叫。人群中蘇家弟子隻是少數,其他大多是江湖草莽,哪受得了這般侮辱?不知誰一聲高喊:“宰了這個狂妄的倭寇,為蘇宗主報仇!”這話立刻引得眾人響應,眾人紛紛拔出兵刃,向藤原秀澤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