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之後,馮凱文跟上去,問童秋:「童哥,你是不是跟師母復婚了?」
童秋斜眼瞧瞧他:「小小年紀,說什麼胡話呢?」
「那你今天晚上是約了師母看電影吧?」
童秋又斜眼瞧瞧他:「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八卦呢?」
馮凱文笑嘻嘻地說:「童哥,你這一臉春光,不知道的還以為咱班這次模擬考總分年級第一呢。」
說到這個,童秋就氣了。
「你還好意思說,」童秋站住,拿出班主任的架勢說,「你反思一下啊,要不是你憑一己之力拉低語文平均分,咱們沒準兒還真能年級第一。」
「沒事兒,咱跟第一不就差了0.5分麼!」馮凱文看得倒是很開。
「0.5分?」童秋說,「0.5分在高考的時候差出的排名都能繞地球一圈。」
馮凱文嗬嗬地笑,不敢再繼續八卦,生怕他童哥揪著自己進行思想教育,他倒退著走:「下回我繼續努力,下周不是一模麼,我把麵子給你掙回來就是了。」
童秋表示很欣慰:「少年好悟性,加油,為師期待你鹹魚翻身。」
連馮凱文都看出童老師亢奮了,那他就是真的很亢奮。
明明約的是晚上,但從吃完中午飯之後童秋就開始每隔一會兒看一眼手錶,盼著四點霍知行下班。
跟他相處得不錯的老師笑著開他的玩笑:「童老師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約會啊?」
因為上次馮凱文那個小兔崽子在辦公室暴露了他離婚的事兒,導致最近都沒人敢關心童秋的感情生活,老師們也愛八卦,一個個都在背地裏偷偷議論別人的生活。
以前因為童秋是辦公室唯一一個同性結婚的,大家還有點兒新鮮感,關係好的幾個沒事兒願意跟童秋聊聊開開玩笑,後來知道離婚了,也不好再提。
童秋一聽「約會」倆字兒,擺擺手辯解:「沒有沒有,哪有的事兒。」
嘴上辯解,笑得倒是開心。
那老師不信,但也沒繼續追問。
童秋坐在那兒琢磨剛剛對方的話,本來隻是個電影邀約,可是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要去約會一樣。
他突然有種學生時代談戀愛的感覺,各自在不同的班級,數著秒針等著下課見麵,那種年輕躁動的感覺,突然又湧回了身體裏。
不過,當然了,童秋中學的時候並沒有談過戀愛,他的十七八歲,一門心思的追星,或者說,意yin球星。
那會兒的童秋眼光就高的很,覺得身邊的男生都太讓他失望了,完全沒有那種又高又帥又性/感體力還好的男人,因為沒有,所以隻能繼續意yin球星。
誰知道,現在還真的出現了這麼一個人——就是霍警官。
又高又帥又性/感,體力還好,而且還是穿製服的。
離婚兩個月之後,童秋終於意識到,他的前夫就是他十幾歲時最想要的伴侶類型,之前的他才是真的暴殄天物了,抱著珍寶不知道珍惜,現在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有多和自己的口味。
人類的本質就是又聾又瞎,童秋這麼對自己說。
嘴上說這不是約會,說著自己一點兒都不期待,但童秋依舊時不時看一下手錶。
他想起《小王子》裏麵那隻小狐狸對小王子說的話:如果你說你在下午四點來,從三點鍾開始,我就開始幸福。
他發現他比小狐狸還癡漢,人家小王子說四點,小狐狸隻是從三點開始幸福,霍知行說四點打電話,他從昨晚就開始期待了。
童秋吐槽自己:你清醒點,是你提出的離婚,現在打臉疼不疼?
他握著筆,卻沒心思做題,本來想著明天要把這套卷子發下去讓那幫小崽子們做,他們做之前,老師得先做一遍,可是現在,童老師一點兒都不想做題,隻想坐著等他前夫來接他。
所以說,談戀愛真的很耽誤學習。
童老師覺得靜不下心,拿出耳機,準備一邊聽歌一邊做題,絕對不能因為搞對象影響做正經事兒,他戴上耳機打開播放器,隨手選了個歌單,讓隨機播放,然後耳機裏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唱:「千言萬語還來不及說,我的淚早已泛濫泛濫,從此我迷上了那個車站,多少次在那兒癡癡的看……」
一說車站,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兩人躲雨的公交車站。
一說癡癡的看,他扭頭看向了窗外。
童老師扯下耳機,不能再聽了,連音樂都告訴他,不要學習了,專心心猿意馬吧。
全世界都在暗示童老師多渴望見到霍警官。
飽受相思之苦的童老師終於在下午四點零五分等到了被他拋棄沒多久又想著怎麼把人勾回來的前夫霍警官的電話。
「你在學校吧?」霍知行問。
童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毫無波瀾,堅決不能暴露自己對這通電話期待已久的內心,那也太丟人了。
「嗯,你下班了?」童秋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平靜,可心跳卻快得像是剛跑完三千米。
真的很沒出息,童秋這麼說自己。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完全沒有一個成熟男人該有的穩重和淡定,真的很給人民教師這個群體丟人。
「對,我現在往你學校去,到了給你打電話。」霍知行說,「票我已經買好了,不過你之前那一場沒買到,是下一場的,晚一個多小時,可以吧?」
「嗯嗯沒事兒,」童秋才不在乎電影幾點開始,那破電影不看都沒關係,重要的是兩個人在一起,「我們可以先吃飯,然後再隨便逛逛。」
說來也可笑,他倆結婚那一年都沒一起逛過街,童秋覺得霍知行彎得很直男,從來不逛街,衣服也就是那幾件換著穿,非常無聊。
不過想想也對,霍知行絕大部分時候都穿警服,不像童秋,恨不得給他個T台去走秀,就算是來學校,就算是不能穿得誇張又花枝招展,那他也得每天換一套,他覺得這是優質青年的基本素養。
當然了,他最愛的還是霍知行的警服,在家裏沒少偷偷摸摸地穿。
「行,」霍知行說,「我上車了,應該很快,你等我。」
童秋太喜歡這句「你等我」了,好像一切的盼頭終於有了交待,小玫瑰終於得知小王子要回來了。
掛了電話,他開始思考一個非常無聊的問題:他究竟是那隻狐狸還是那朵玫瑰?
霍知行到童秋學校的時候剛巧四點半,學生還沒下課,老師先溜了。
「我是不是真影響你工作了?」見到人後,霍知行和童秋並肩站在路邊等著出租車,「我記得你以前每天都要陪著學生上完晚自習才回家。」
「老師偶爾也要偷偷懶嘛,」童秋努力給自己找藉口,「前陣子我因為精神過度緊張偏頭痛,醫生說了,不能太累。」
霍知行憋著笑,沒說什麼,童秋那點兒小心思,他看得明明白白的。
來了輛空車,兩人上去,一起坐在後排,肩並著肩,胳膊貼著胳膊,腿還挨著腿,嚴絲合縫的,明明兩邊都空著好大一塊兒,但他們就是都往中間擠,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倆人關係不一般。
「對了,方百城怎麼樣了?沒真的拘留吧?」
「你擔心他啊?」霍知行側頭看他,「我可吃醋了。」
童秋本來以為自己跟霍知行睡了之後已經沒那麼容易被這人搞得耳朵發燙了,誰知道這傢夥竟然這麼直接地說吃醋,反倒搞得他不好意思了。
「我沒擔心他啊,」童秋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查查心髒了,這些日子一見著霍知行心髒就瞎他媽跳,喝醉了在那兒蹦迪似的,搞得他快衰竭了。
不過,童老師心裏再怎麼蹦迪也不會表現出來,他隻用了幾秒鍾就整理好了心情,老師就是老師,最擅長的就是裝模作樣,他說,「我就是隨口問問。」
「昨天晚上就放人了。」霍知行說,「趙和宇把他扣到半夜,到最後他積極認錯,說以後不來煩你了。」
方百城還真的就是慫了,之前童秋怎麼說他都不信,但進了三湖派出所,發現這裏的民警都當童秋是自家人,既然是警員家屬,他哪有膽子繼續招惹。
童秋覺得這事兒其實有點兒過意不去,方百城跟蹤他確實可以報警的,但於公來說,他不應該扯上其他片區的民警來管這事兒,傳出去不太好,可是於私的話,他特開心,昨天霍知行說的話做的事兒都讓他開心。
還真他媽是打臉了。
童秋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想起一句歌詞:當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現在又要用真愛把我哄回來……
他抬手揉揉太陽穴,覺得自己今天精神狀態十分不穩定,勸自己冷靜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霍知行竟然戴著戒指。
那戒指他再熟悉不過了,是他們倆的婚戒,離婚之後童秋給戴走了,後來一直說要還給霍知行,可是這段時間倆人都壓根兒不提這事兒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之前戴戒指的手指,前陣子那戒痕一直不退,童秋一度以為這戒痕就像這場婚姻一樣,剝離了自己的身體但印記永遠都不會消失,可是現在一摸,那裏已經平坦完全看不出痕跡了。
童秋突然有點兒失落,有點兒捨不得那個痕跡。
不過話說回來,兩個多月了,誰能想到離婚兩個多月之後,他不僅跟前夫睡了個爽,還稀裏糊塗地對前夫有了好感。
誰能想到,離婚兩個多月之後,他前夫當著他的麵把婚戒又給戴上了。
這是什麼意思?
童秋特想問問他:霍警官,你怕不是想跟本人復婚吧?
但他張張嘴,又吞咽了一下口水,最後話還是沒說出口。
童秋的心髒依舊在蹦迪,呼吸都開始變得有些困難,腦子也有點兒僵住了,他覺得霍知行肯定也喜歡他的,可是不應該啊,霍知行不是應該對他挺幻滅的?
霍知行喜歡的是什麼樣的童秋?應該是穩重成熟寡淡平和勤快溫潤的。
但他是什麼樣的人?悶sao。這倆字兒就能形容全部的他了。
總之,童秋一直覺得霍知行撩他歸撩他,睡他歸睡他,但喜歡的還是那個假惺惺的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