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休息

「徐百川,我確實不喜歡你,而是愛你。」

徐百川眼睛瞬間瞪大,懵住。

這和他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唐近沒有給他更多的反應時間,接道:「上次的話沒有說完——我確實喜歡過宋翊羽,也為了他出櫃,但他在那時選擇了離開,後來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人是你。」

不好的記憶再次湧上心頭,徐百川從短暫的怔愣之中恢復,白皙的臉上染上些微紅。不是害羞,而是憤怒。他道:「唐近,如果你隻為回到原狀,我可以配合你,不需要勞駕你編造這些謊話,我也不會被騙!」

唐近沒有料到徐百川反彈的情緒如此強烈,好不容易從一團乳麻之中揪出的話頭又纏了進去,不知所以然地問:「我什麼時候編造謊話了?」

若是平時,徐百川大概不想多事,唐近說什麼就是什麼,隻要少些爭辯就好。但這次卻難以忍下去——他要的是唐近真正的愛,而不是為了留下他隨口說出的一個字。如果唐近為了增加籌碼,就將他心心唸唸的事輕易拋出做餌,未免太侮辱人了。

「三個月前,你親口說過喜歡宋翊羽,我不知道你是這樣善變的人。」

唐近稱得上是驚悚了,他愕然道:「三個月前?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他?」

徐百川沒想到說到這個地步,唐近還要裝傻,索性揭開自己的傷疤攤開了說:「你為宋翊羽過生日那一天,你說你最討厭我的一點是死纏爛打。」

唐近終於回憶起那一天:

——我和你那個朋友,宋翊羽,你比較喜歡誰?

——你想問的就是這個?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

——死纏爛打?

——對。

唐近的臉色短短一瞬間變了幾遭,終於抓到了頭緒,他欲言又止道:「我當時想說的……其實是明知故問。」

「什麼?」

「我以為……你明知道我喜歡你,還故意這樣問……」

徐百川皺眉,探究唐近的話裏究竟有幾分真:「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知道?」

這個問題問倒了唐近,他也想知道,曾經的自己為什麼感篤定徐百川知道自己的感情,或者說……如果沒有這次的事情,他是否會一直這樣騰下去。

唐近硬著頭皮道:「是我得意忘形,你對我太好,好到對我所有的習慣和愛好一清二楚。我們很有默契,有時我不用開口你就能知道我在想什麼,所以我想當然地以為你都知道。」

「是我太蠢,從來不知道你要什麼。」

……

徐百川安靜地聽過這些話,看著唐近艱難卻努力想讓他相信的樣子,萬萬沒想到他們七年下來就是這樣路唇不對馬嘴地過下來的。

就是他再瞭解唐近,也不敢有唐近喜歡自己的心思。為了不讓自己的希望一點點落空,不如一開始就預設唐近不會喜歡他。

唐近從未說過對他的喜歡,他也從未說過自己的訴求。究竟是唐近藏得太深,還是他可以忽略得太過,真是很難說清。

簡直像個笑話。

徐百川真的覺得可笑,哦,原來他們一直是相愛的。

那些如有實質的痛苦與折磨,居然是因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個自傲不說,另一個自卑不問。

這七年他不停地提醒自己:你是個卑鄙小人,所以合該承受這一切,沒有資格覺得難過、羞恥、痛苦……正是因唐近不愛而生的自我厭棄支撐著他,讓他不至於崩潰,厚臉皮地麵對各種趾高氣昂的冷嘲熱諷。

現在唐近卻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他自找的。

他們竟然一直是相愛的。

如果真是這樣,他隻想問一問唐近:「我這七年,算什麼?」

唐近啞口無言。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是不是我也可以有痛苦、傷心和問責的權利?」徐百川本想平穩地說,聲音卻開始顫抖。

「『你以為』?你以為的真的太多了,是不是也以為隻要你說出愛我,我就要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嗎?」徐百川沒有歇斯底裏,然而眼淚卻翻湧起來:「你單憑自己的臆想,認為我無堅不摧,無論你如何冷落冷待,我都甘之如飴?」

唐近如果不說喜歡,他還有個盼頭,如果有一天唐近喜歡他,世界該有多麼美好。然而兜兜轉轉一圈,他才得知這個快被自我厭惡、委曲求全、冷嘲熱諷與各色奚落淹沒的世界,就是唐近愛他的世界。

原來他追求的不過是恥辱。

真是荒唐。

唐近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他手忙腳乳地幫他擦眼淚,這時病房的門忽然響勤,外麵的護士正要推著車子進來,卻被眼前的場景震得不知該進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