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嵐山利索地接煙在手,放到鼻子下頭聞了聞,皺起了眉。

陶軍問:“戒煙了?”

“沒戒,就是煙不好。”修長手指把玩著煙,謝嵐山往一位女同事的桌前一靠,扭頭低眉,沖人曖昧地微笑。該是新來的,麵生,瓜子臉大眼睛,挺漂亮。

“窮還講究,累不累。”陶軍點著自己手中的煙,吸了一口,“你以前活得可沒那麼精緻。”

這兩天有個涉外案件,小姑娘在做翻譯,被一個漂亮男人笑得心頭撞鹿,一不留神就打錯了一個單詞。

謝嵐山抬手輕扣了扣她的螢幕,糾正她:“錯了。”

一旁的陶軍不由皺起了眉頭,一張臉隨他表情變化,愈發老得跟冬天的樹皮似的,幾乎沒法入眼,他問謝嵐山:“什麼時候學的法語?”

謝嵐山回眸道:“也不能老讓人說我們員警都沒文化吧。”

陶軍皺著眉頭吸煙:“別浪了,知道上頭打算怎麼處置你麼?”

謝嵐山那一槍算不算正常執法,網上已經爭了一個多月了,最近才漸有偃旗息鼓之勢。檢察那邊的結論是當時情形危急,那一槍實屬必要,但調崗通知仍然來了。

這個結局謝嵐山已經猜到了。主要是影響實在太壞,原本是員警擊斃惡徒,居然演變成了兩口子那點齟齬與口角,再碰上媒體人集體高潮,篇篇文章都在質疑員警開槍是否合規,重重壓力之下,沒以“故意殺人”論處,都是萬幸的。

“唉,讓你盡快去交警支隊報導,”師父陶軍特意問他,“對這個安排有沒有意見?”

謝嵐山一慫肩膀,好像很無所謂地笑了笑:“卸磨殺驢,我能有什麼意見。”

陶軍天生肝火旺,劈頭蓋臉就罵:“小兔崽子!誰是磨誰是驢,你口無遮攔,胡說什麼?!”

卸磨殺驢,不純是抱怨,其實倒有一說。

陶軍跟謝嵐山的親爹謝佳卿是同事,更是至交。老謝為國捐軀成了英烈,老謝的妻子與老謝伉儷情深,受不住打擊一下瘋了,於是留下的這唯一一根獨苗就跟了陶軍。陶軍看出小子不是讀書那塊料,註定與一本無緣,索性就讓他考了個警院大專。這些年,陶軍是真把謝嵐山當親兒子栽培的,手把手調教,一身緝凶追逃的本領傾囊相授。轉眼謝嵐山長大成人,身板壯了,能耐大了,但為人質樸溫柔,骨子裏的沉穩踏實更是從來不變的。

七年前謝嵐山剛從警校畢業,就被領導安排著犯了點事兒,蹲了幾個月的監獄,出來以後就去幹了內線偵查。這是行內術語,說白了,就是緝毒臥底。

當時金三角最大的武裝販毒團夥,為首的毒梟叫穆昆,據稱坐擁六個師的軍力,橫行無忌,屢屢騷擾我國邊境不止,還將美國遊客被割首的視頻傳到網上,極其殘忍囂張。

謝嵐山不負眾望,隻用了三年的時間就潛伏進了穆昆的販毒團夥,還成了穆昆的心腹。

那段經歷,說是九死一生都算輕的,最後的緝毒行動,也虧得謝嵐山的可靠情報才能成功。

由於屢有美國遊客在穆昆手下被殺,美國人也摻了一腳,三國聯合跨國追擊。偏偏穆昆命不該絕,竟在天羅地網中成功脫逃,至此失了蹤跡。上頭考慮到謝嵐山的個人安全,授了他一個個人二等功,就把他從禁毒一線調去了刑偵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