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你到河裏再撈出來?大半夜的鬧著玩?”陶龍躍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就記得這麼多了……”張玉春已經絕食了兩天半,又餓又蔫,垂頭喪氣,“我從頭到尾沒自己離開過叢家,我真的沒殺人。”

“你沒離開叢家?”所有的犯罪嫌疑人一進訊問室,翻來覆去都這麼一句話,陶龍躍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根本不信張玉春說的這些,“監控都拍到你了,你最好如實交代你的犯罪事實!”

“我真沒離開過!”張玉春眼眶發紅,“陶哥你信我,我一進屋就沒意識了。”

“你讓我怎麼信你?監控、指紋都是鐵證據,憑這些上法院,已經夠你槍斃的了!你現在說有人把你從河裏救了上來,口空無憑,我信檢察院都不信!”

陶龍躍罵得口幹舌燥,喝了口涼茶降了降火,一直保持傾聽狀態的謝嵐山終於開口問:“我想相信你,前提是你要給我更多值得相信的資訊。你現在閉上眼睛,調整呼吸,仔細地回憶一下案發當晚的事情,進了叢家大門之後你是怎麼暈的?被人從背後打了悶棍,還是被人拿帕子捂了嘴……”他知道對極度敏感慌張又不信任員警的張玉春來說,越逼迫越抗拒,哪怕坦白都有可能遺漏重要細節。

事發到今天,張玉春依然驚魂未定,他照著謝嵐山的法子試了一下,突然睜開眼,興奮道:“有人拿針紮了我的脖子,我可以給你們看針眼。”

“沒用。”謝嵐山搖頭,“你說你脖子上被人紮了針,你潛逃這麼多天,針眼早沒了。”

張玉春眼神一暗,又蔫了。

“別急著放棄,你再想一想,你說有人從河裏救你起來,即便你迷迷糊糊沒看清他的長相,那穿著呢?體型呢?氣味呢?”

陶龍躍在一旁道:“現在除非把救你的人找出來做證明,不然這案子不是你幹的,也是你幹的。”

“那人救完我就走了,我哪兒找得到啊。”張玉春也著急,努力眨著幹澀的眼睛回憶了一下,“我當時嗆水嗆得迷迷糊糊,隱隱覺出對方應該是個老頭子,因為他頭髮都花白了。對了,救我上來以後,他還探過我咽沒咽氣,我好像聞見他的指甲縫裏有股麻辣火鍋的味兒。”

離開訊問室,陶龍躍脫口就罵:“不見棺材不掉淚,他媽的還跟我來‘絕食鬥爭’這一套,恨不得往他眼睛裏灌風油精,看他認不認!”

陶隊長說的是刑訊逼供那套,他看似深諳於此,名目巧且花樣多,但即使過去這方麵管控不嚴,他也從沒幹過。

“上頭交待‘限時破案’,讓趕緊終結偵查移送檢察院,這小子還在這裏一問三不知,滿嘴胡言亂語。”陶龍躍搖頭,歎氣,“我看八成就是這小子幹的,胡扯什麼被人打暈了。”

謝嵐山微微皺眉:“不管怎麼說,先去樊羅江邊看看。”

抱怨歸抱怨,踏出重案組時陶隊長仍舊回頭交待丁璃:“給張玉春弄碗粥吧,躲了這些天又餓了這些天,先墊墊,別傷著胃。”

樊羅江畔簡直是個垃圾場,想像中那“煙淡水雲闊”的壯景是半分也無。

曾有幾家工廠臨江建設,由於長期缺乏管理,這些工廠非法傾倒已成陋習,各類工業垃圾把江灘堆得滿滿當當,江岸都被壓坍了一部分。

支流稍細的地方架著一座斜橋,久經歲月侵蝕與江水沖刷,瞧著橋身斑駁,石頭間的縫隙像豁嘴裏的大牙縫,搖搖欲垮。

雖然近兩年臨近的廠房已經搬走,但水質汙染嚴重,臨案的江水渾如泥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