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舊高遠,謝嵐山站在江岸上,閉上眼睛,任江風拂麵而過,吹散一點汙濁的空氣,他將自己代入張玉春口中這個救人不留名的老人,親身感受一個人孤夜無眠、麵江而立的心境。
“在這兒棄屍倒挺高明,這麼多垃圾,線索都不容易留下。”陶龍躍隨口說了一句,旋即再次發出疑問,“誰會淩晨三四點的時候出現在這種地方呢,還剛救完人就走,我想不通。”
謝嵐山睜開眼,淡淡給了兩個字:“兇手。”
陶龍躍詫異:“什麼兇手?叢家滅門案的兇手?”
謝嵐山沒回答。說“兇手”是他誇張了,他想,那天夜裏站在這裏的一定是個身負巨大秘密、蘊藏沉重痛苦的人。就像這亙古向前的大江,表麵看似四平八穩,實則內裏波濤洶湧,永遠難得寧靜。
白跑一趟,問了幾個附近的,大白天都沒幾個人影,晚上估計就隻能撞鬼了。陶龍躍與謝嵐山原路折返,開了近一個小時,才回到市中心。
抬眼望見紅燈,陶龍躍把車停在路口,扭頭看看窗外,問了一句:“譚伯最近怎麼都不出攤了?”
循聲望過去,那個風雨無阻的身影不見幾天了,謝嵐山望著空蕩蕩的街角若有所思,待車再次啟動,他突然開口問陶龍躍:“獵網行動怎麼樣了?”
“正巧叢家那個案子也留下了腳印,一些舊案也遺留了腳印這樣的線索,所以目前的工作主要就是排查流動人口與一些形跡可疑的人,讓他們做足跡對比。”冷案舊案的重啟行動,不歸陶隊長的重案組管,“不過畢竟是那麼多年前的案子了,不容易查。”
謝嵐山眉目嚴肅起來:“你把這些都跟譚伯說了?”
“也不是我主動說的,那天遇上他一直在問。以後不會了。”陶龍躍自知不妥,仍想狡賴,“不過譚伯也算咱們這片區裏的半個協警了吧,這些年他幹的好事難道還少,跟他說說案情也沒大礙的。”
謝嵐山微微皺眉,望著窗外不說話。
陶龍躍問:“你最近為什麼都不開車?”
謝嵐山說:“現成的司機,幹嘛自己開車?”
“現成的司機,你說沈流飛嗎?”陶龍躍那天看見謝嵐山從沈流飛的車後座跨下來,兩個人默契十足,相視瞬間似有火花迸濺,簡直超然於一般的友情關係。
“你跟那個沈流飛走得太近了。”陶龍躍再次強調,“你難道沒想過,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留下這麼一身傷?”
謝嵐山還真沒想過。跟沈流飛一起總令他感到輕鬆與神怡,這種難得的狀態發乎莫名,他自己也不明白。
“總之,”陶隊長見謝嵐山不說話,抽抽鼻子擠擠眼,蓋棺定論,“這人不簡單,我不信任他。”
“行了行了,勞你開個車這麼多廢話,”謝嵐山不以為然地笑笑,“下回我來開。”
“要不是認識你這麼些年,我看你跟姓沈的那樣子,一準以為你是基佬。”陶龍躍忽地輕輕歎了口氣,“以前你喜歡宋祁連,什麼都不說,隻知道給人家雕東西。”
讀書那會兒,謝嵐山念書沒天賦,但手工活居然相當不錯,弄得學校裏的老師都以為他的老子不是員警,而是木匠。他不愛跟任何人交際,課餘時間,常常拿塊木頭、攥把小刀,一個人坐在樹下雕刻。他雕大象,雕小鳥,雕兔子,雕出來的木像栩栩如生,一點不錯看。
陶龍躍知道,謝嵐山雕過一個宋祁連。
陶龍躍說:“你聽了別有別的想法,宋祁連她……她早兩個月前就離婚了……”
謝嵐山沒有想法,甚至壓根沒有聽見。
他說,我想去譚伯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