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沈華生,謝爾摩斯,證據呢?”陶龍躍短暫愣神之後,很快就恢復了一位公安幹警的幹練與專業,“我個人是很欽佩你們博覽群書,也很欣賞你們奇技淫巧,但是你們要知道,就你們剛才說的這些,一旦上庭,一個傅雲憲就夠李睿無罪釋放了,還有,你怎麼跟市檢二分院那幫大爺交待?人家問你要證據?你說沒有,隻有推理。”

謝嵐山被陶龍躍成功地噎了回去,市檢二分院的公訴處領導叫唐奕川,為人極其清正,整一個嫉惡如仇的玉麵包拯,犯人落到他的手裏必當從嚴從重,對待同一司法體係內的公安人員,也嚴厲苛刻毫不留情,一副大爺做派。

恰於此時,小梁過來彙報,經技術人員鑒證分析,從Tracy家中拿出的幾雙鞋子作了詳細比對,與叢家後花園裏提取到的足印根本不一致。

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這就解釋了為什麼Tracy會多此一舉地火燒監控室,因為根本就不是她燒的。當天夜裏,案發現場還有別人。

陶隊長是個死腦筋,謝嵐山跟他講李睿的作案動機與殺人手段,他便回之以傅雲憲與唐奕川,前者是惡律,後者是悍檢,一個更比一個倒胃口。謝嵐山跟他完全講不通,直接拉開車門,攆人下車。

“滾滾滾,”謝嵐山把陶龍躍從車後座上拽下來,“今晚我跟沈老師商量案情,你個鉛灌的腦袋別拉低我們的智商平均值。”

陶隊長尚來不及反應,軍綠色的SUV已揚長而去,額外附送黑濛濛的尾氣一捧。

地點還是沈流飛的住處,謝嵐山說商量案情是假,被酒蟲撓了五髒廟才是真,上回的拉圖還未盡興,那種果香與煙熏混合的酒液經由喉舌過濾,通達肺腑,它的香味多麼奇異,它的情誼如此充沛——總之,他就是想它了。

剛踏入大樓,管理員就向沈流飛打招呼,喊他沈老師,說前前後後來了不少小姑娘,追星似的,給你送了東西。

沈流飛的公益美術課程剛剛結束,那些女學生戀戀不捨,絞盡腦汁打探出他的住址,送來了鮮花與禮物。一束束花,多是特別新鮮的玫瑰,花瓣上還掛著亮晶晶的水珠,跟二八姑娘一樣鮮豔明媚。

管理員見沈流飛麵色不興,還當他不高興,忙說本來小姑娘們還要等你回來,全讓我勸回去了,我這就給你把這些東西全扔出去。

“不用了,我帶上去。”沈流飛一貫有禮貌,盡管聲稱過不喜歡玫瑰,還是將女學生們送來的東西一併帶上了樓。

“真不扔?”謝嵐山問他:“你不是不喜歡?”

“放幾天,”沈流飛說,“謝了再扔。”

謝嵐山覺得這人有意思,再一次。有人沉默是因為口拙,有人沉默是因為訥言,謝嵐山知道自己很多時候不想說話隻是因為懶,可這人明明心地溫柔,偏要作出那種拒人千裏的寒涼貌,也不知道圖什麼。

臨近飯點,沈流飛親自下廚,以行動招待貴客。

“麻煩替我拿一下剪刀。”主菜是牛排,沈流飛準備料理一下手中的雞骨架,再做一道雞骨高湯。為伊洗手作羹湯,沈老師寬肩長腿,細腰紮著圍裙,畫麵實在很美。

謝嵐山遵從主人的指示,從廚櫃抽屜裏取出專用的雞骨剪,結果對方剛轉身來接剪子,他卻猛然一抬手臂,直接將剪刀朝沈流飛的臉麵擲了過去。

這一記攻擊教人猝不及防,可再好的眼力也隻能看見眼前黑影一斜。謝嵐山甚至來不及把對方旋身的動作看進眼裏,沈流飛已經手握剪刀,以鋒利的帶鋸齒的尖頭抵在了他的咽喉處——他接剪刀時用的是不常用的左手。

“銳器是很危險的。”沈流飛不帶表情,一雙眼睛冷似銳器,聲音倒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剪刀隻差幾毫米就能紮穿他的頸動脈,謝嵐山小心地把自己的脖子從刀尖下挪開,笑得仍然平靜:“你的身手比老陶那小子還好,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