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嚇得都快尿褲子了,趕緊拉了拉隊長老齊的胳膊:“齊隊啊,這兒沒人,咱們趕緊走吧。”

隊長老齊到底是有經驗的人。他的注意力不在蠟像上,倒在為那些蠟像打起的佈景上,什麼洛神乘坐的雲車、洛神站立的水花,越不為人注意的角落就得越小心地檢查,因為這些場景的底部或者背後都是可能藏下一個人的。

角角落落無一遺漏,剛剛確認完這地方沒有別人,陶龍躍的電話來了。

為了守護國寶,陶隊長這邊是徹夜待命的,但經他百般關照的謝嵐山還是沒回來。

這見色忘義的王八羔子!陶龍躍在心裏把不靠譜的謝嵐山罵了八百遍,又著跟他聯繫的隊長老齊帶著他與小梁,檢查完蠟像區,繼續在美術館裏走了一遍。

來到西館,雄渾肅殺的青銅劍,麵目斑駁的武士俑,先人留下的筆墨龍飛鳳舞,幾欲破紙而出,空蕩蕩的美術館活像一口大棺材,裝填的是亙古的靜默與千年的孤獨。這樣的氣氛,小梁也覺得嚇人,對身邊的陶龍躍說:“陶隊,都說‘古物有靈’,你覺不覺得這地方陰森森的……”

陶隊長義正言辭地批評對方:“你是黨員,信仰的是唯物主義,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陶……陶隊,你入黨比我早,能不能做個表率,別挽著我啊……”

小梁目光往下,看著陶龍躍牢牢挽著自己胳膊的手。

“咳咳……”陶龍躍撒了手,裝模作樣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我不是怕你害怕麼……”

這時候,在西區巡視的幾名保安也都集合了,確認展館早被徹底清了幹淨,犄角旮旯裏都沒躲人。

陶龍躍還沒走到《洛神賦圖》的展區,問了一句:“《洛神賦圖》呢?”

有個保安回他:“《洛神賦圖》好端端地躺在防爆展櫃裏呢,防爆展櫃的鑰匙隻有兩個人有,一個是館長張聞禮,一個就是收藏家李國昌。”

鶴美術館的安保工作做得不錯,陶龍躍想了想,他留下來,警衛也不能安心工作,決定還是開車出去巡邏。

十點多鍾的時候,鶴美術館先後來了兩個人。

先來的是個金髮碧眼的白種女人,人生得很高大,寬肩長腿大胸脯,皮膚白得發紅,說話嘰裏呱啦的,大夥兒都說聽不懂。

保安小周會些簡單的英語對話,隊長老齊請他幫忙當了翻譯。這才知道這洋妞叫伊芙琳,是李國昌的外國老婆,說李國昌原本都不想捐這幅畫了,結果接了一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又改主意了,現在他人不見了,又不接電話不聽勸,所以她要到鶴美術館裏來找。

隨隨便便放一個外人進館,隊長老齊做不了這個主,再說他也今天也沒見李國昌在美術館裏露過麵,所以不管來的是伊芙琳還是滅害靈,為保國寶安全,統統攆走。保安小周負責用蹩腳的英語把勸人回去,兩人雞同鴨講,一通瞎比劃。

伊芙琳起初不肯走,但架不住眼前全是四肢發達又不知變通的中國男人,最後還是留下一句洋味兒的國罵,悻悻走了。隊長老齊沒聽懂她罵的什麼,但看女人臉上扭曲變形的五官,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保安小周問隊長老齊:“這女人這麼氣急敗壞是為了什麼?”

當保安的人被人擺慣了臭臉色,隊長老齊毫不介意,笑笑說:“還能為什麼?為了價值幾十億的肥鴨就快飛了唄。”

高個白種女人沒走多久,美術館圍牆外的監控又拍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因為鶴美術館講究的是展館與自然合一,四周古樹參差,綠意盎然,整座美術館掩映其中,確實很難做到圍牆外的監控全無死角。所以保安處是養了幾隻高大的猛犬的,一到夜裏就由人牽著在美術館週邊梭巡,行話管這個叫“犬防”。

猛犬也發現了這個圖謀不軌者,瞅準時機就沖了過去,一番撕扯攻擊之後,好像隔著監控螢幕都能聽見那聲聲慘叫。

隊長老齊怕把人給咬壞了,就算是賊也是有人權的,趕緊通過對講機,讓人把猛犬牽住,把那個行跡鬼祟的傢夥帶過來。

眾保安一看,這個被狗咬傷的鬼祟的人居然是劉明放,膝蓋上的褲子已經被扯破了,他掏帕子捂著腿,帕子上全是血,看著特別慘烈。

“這狗一直是我養著的,通常情況是不會亂咬人的。”有個保安上前想揭劉明放的帕子看看傷勢,被他一聲嗬斥,罵出幾米遠。

劉明放對隊長老齊說自己隻是路過,結果被狗沖出來一頓咬,得找個地方坐一坐。

“這個……不太好吧。”隊長老齊麵露難色,“再說雖然這狗是打過針的,但保險起見,還是去醫院看看為好。”他要派人送劉明放去醫院。

劉明放捂著傷腿罵罵咧咧,哼哼唧唧:“我坐一會兒就走,你們的狗把人咬了,怎麼著也得給我倒口水吧,難道要逼著我告你們嗎?!”

這就是撂下狠話了。

隊長老齊認得這位拍賣公司的劉總,知道他是市局劉副局的兒子,自覺開罪不起,也就隨他在監控室裏休息,反正周圍都是保安,橫豎生不出什麼麼蛾子。

布展工作一直到今天下午五六點鍾才結束,保安雖然輪過班,但第二天就是舉國矚目的“中華印象”書畫展,大夥兒的壓力都很大。隊長老齊辦事很人道,也不能讓人二十四小時一眼不眨地盯著監控螢幕,畢竟四十多塊監控屏,光盯上五分鍾就可能眼冒金星,所以保安們可以輪換著聊聊天,刷刷手機裏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