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茉莫名其妙:“什麼意思?”

謝嵐山朝她的上衣口袋一努嘴,笑了笑:“你看看那裏。”

唐小茉掏了掏口袋,摸出花花綠綠一小袋子藥丸,她愣住了,剛才謝嵐山跟她接觸那一下子,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東西塞進了她的衣兜裏。

“這個分量,差不多判七年吧。”謝嵐山搖搖頭,掏出兜裏的手銬晃了晃,“你最好自己跟我走,不然我隻能銬你走了。”

“員警沒你這麼狡猾的。”事到如今隻能乖乖聽話,唐小茉對自己挺沒信心的。畢竟她平日裏小偷小摸沒少幹,又是各大酒吧夜場裏常混的,兜裏搜出一包毒品,實在非同小可。

“要逮一隻狐狸,隻有比她更像狐狸。”謝嵐山又晃晃手裏的手銬,“現在我問你答,上回你來報案,為什麼你說那幅《洛神賦圖》是你朋友的作品,它都還沒正式回國展出呢。”

“我在外網上看見圖片了,那畫上有一個特殊印跡,是我留下的。”

沈流飛也走過來了,他聽見了謝嵐山與唐小茉的對話,臉色微微異樣:“你的朋友叫什麼?”

“我說了你們也不信啊,上回你們陶隊長就罵我報假案,說再有下次要拘留我。”

“他是木魚腦袋,我比他靈活一點,你可以跟我說說看。”謝嵐山試著鼓勵對方。

唐小茉猶豫再三,吞吐幾番,終於還是說出了口:“那幅《洛神賦圖》是我爺爺畫的,他以前在張聞禮的手下任職管理員,他在六年前墜山失蹤了。”

謝嵐山與沈流飛對視一眼,他們同覺驚訝與不可思議,倘若唐小茉說的是真的,這案子背後必然諸多牽扯,沒他們剛才分析得那麼簡單。

“我知道的都說了,”唐小茉把兜裏的那包花花綠綠的藥丸遞給謝嵐山,跟急於甩脫燙手山芋似的跺了跺腳,“趕緊把你的搖頭丸拿走!”

謝嵐山瞪著眼睛看對方,滿臉無辜,好像根本聽不懂她說什麼。差不多十來秒堪比影帝的表演之後,他忽然笑了,從那袋藥丸裏倒出兩粒,抬手一拋的同時仰起頭來,讓它們輕鬆落進自己的嘴裏。

然後他對瞠目結舌的唐小茉擴大笑容,釋放電力:“這是水果糖。”

“你……你怎麼這樣啊?!”唐小茉都驚呆了,驚到望著明明不跟自己站一邊的沈流飛,語無倫次道,“他他……他怎麼這樣啊?!”

沈流飛也沒想到謝嵐山有這麼一招,微微一怔之後,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這小子滿腹壞水,比泥鰍滑手,比狐狸狡詐。

“我哪樣了啊,我說什麼了?”謝嵐山居然還板下臉,一本正經地教育起對方來,“咱們公安人員是有紀律的,怎麼可以弄虛作假,羅織構陷呢?”

唐小茉跟著謝嵐山去了漢海市局,便將知曉的一切一五一十地都交代出來。她說她的爺爺叫唐肇中,也是一名畫家,可惜混得不如意,時常被所謂的評論家噴得狗血淋頭,到最後是一幅畫都賣不出去了。用唐爺爺自己的話來說,這個時代蟬翼為重,千鈞為輕,藝術圈文化圈娛樂圈,圈圈如此,擅逢迎、懂炒作、會勾兌的人都成了大拿,真正的匠人卻沒有飯吃。

後來唐肇中迫於生計,就放下了藝術家的身段,去應聘了美術館管理員,就在那個時候認識了張聞禮。彼時張聞禮還不是鶴美術館的執行館長,而是省美院美術館的副館長。聽唐小茉說,張聞禮平易近人,與唐肇中關係不錯,她放學回家總能看見張聞禮跟她爺爺熱聊,至於聊得什麼她當時太小,聽不清也記不得了。

唐肇中當上省美院美術館管理員之後,每天接觸大量前人優秀的書畫作品,就從原創改為了臨摹,他的畫功日臻爐火純青,畫花畫鳥畫江山,都能跟原作毫釐不差,讓那些鑒藏大家都分辨不出來。

唐小茉說:“你們看到的那幅吳昌碩的紅梅圖就是我爺爺畫的。”

沈流飛很有禮貌,也很直接:“恕我直言,你爺爺的那幅紅梅圖離原作差距不小。”

唐小茉急了:“那是他故意的!他怕有人拿他臨摹的畫拿去擾亂市場,每次臨摹的時候都會故意露出一兩處敗筆,讓別人知道這是假畫,不是真品。”

沈流飛微一頷首:“難怪。”

難怪那畫裏的梅花筆力老健,豪放恣意,可畫到枝幹部分卻跟換了個人似的。他想了想,眉頭微微一蹙:“我好像在哪裏聽過你爺爺的名字。”

唐小茉知道對方長居美國,不懂裝懂地瞎點著頭:“你是不是有國外的朋友買過我爺爺臨摹的油畫啊?我爺爺偶爾也臨摹油畫,玩嘛,他摹過一幅《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臉是我的,耳環也沒戴,反正這種明顯的破綻都是他故意顯露的。”

在哪兒聽過名字倒也不打緊,沈流飛微一頷首,說下去:“書畫仿製大致分為摹、臨、仿、造四種,摹是以薄紙覆在原跡上描著畫;臨是把原跡擺在桌前,照著它寫或畫;仿是單單模仿原跡的筆法結構,可能眼前沒有藍本;造是憑空偽造信手就畫,或者幹脆仿真印刷,你說你爺爺去省美院美術館後開始臨摹名家書畫,到底是哪一種?”

謝嵐山不懂這千百年來中國書畫造假的門道,問說:“唐老爺子造是不會的,那是臨是摹還是仿,有區別嗎?”

沈流飛很肯定地說:“有區別。我是問你,你爺爺仿作那些名畫時,眼前有沒有原作?”

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她還小,唐小茉努力回想了一下,驚呼道:“好像是有原作的!有一回我去爺爺的書房玩兒,看見有一幅作品擺在他的桌子上,他也不知是臨是摹還是兼而有之,反正一見我進來就很生氣,推我出去又鎖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