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嵐山睨了陶龍躍一眼,看他這吞吐的模樣,知道他顧忌的是劉明放的親爹,他們市局的副局劉焱波。
證物由小梁保管,摘了手套,謝嵐山特別平靜地說:“那就開拘傳證,強製到案。”
謝嵐山說行動就毫不含糊,回局裏走了一通手續,當晚就與陶龍躍直奔劉焱波的住處。沒想到選的日子不湊巧,阿姨開了門,他們才發現屋裏滿是人,一張圓桌觥籌交錯,仔細一看,十來號人裏除了劉局一家五口,還有市裏的領導與商會的會長,基本都是有頭臉的人物。
圓桌中央是一個大蛋糕,今天是劉焱波妻子楊琳的生日。
宋祁連也在場,本來隻想送兒子劉暢過來陪奶奶吃飯,但拗不過向來疼愛她的婆婆盛情相邀,便坐了下來。
坐母親的身邊的劉明放抬頭看見謝嵐山與陶龍躍,立馬又慌慌張張低下頭去,他知道他們是為自己來的。
今年剛過六十的劉焱波,曾經響噹噹的“緝毒火三角”之一,不同於英年早逝的謝佳卿,也不同於日漸老邁佝僂的陶軍,他寬頜大眼,高大挺拔,操著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指揮公安工作時尤其大氣瀟灑。
“喲,小謝和小陶,你們來得正巧,也一起坐吧。”劉副局看來還不明所以,挺客氣地招呼著自己的下屬,讓阿姨再搬兩張椅子。
“不用,”謝嵐山目光指向頭越埋越低的劉明放,“我們是來辦案的。”
陶龍躍在謝嵐山身邊咳了一聲,提醒他注意態度,畢竟麵對的是領導。
劉明放低聲喊了劉焱波一聲:“爸。”
劉焱波臉色板正一些,雙眉之間擰出一道深刻的川字,對謝嵐山說:“小謝啊,你要說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
“是嗎,那就好辦了。”謝嵐山從玄關處往廳裏走,阿姨想攔他又不敢,他走一步,她就往後退一步。
他的眼睛原來花俏,此刻卻特別利颼,像刀一樣,刮得人受不了。
來到坐著的劉明放身前,謝嵐山居高而臨下,語氣平淡地說:“我局正在辦理‘2018-9-7’李國昌故意殺人案,為查明案件事實,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122條之規定,現要對犯罪嫌疑人劉明放進行訊問。”
整個屋子,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包括陶龍躍,他沒想到謝嵐山真敢。
劉明放又求救似的看向自己親爹:“爸,我沒有……我真沒有……”當著一眾高朋貴友的麵,“殺人”這個晦氣的字眼令他難以啟齒。
那一貫瀟灑的表情凝固在了劉焱波臉上,他眼神愈暗,眉蹙更緊,全是風雨欲來的徵兆。陶龍躍看見了,忙上前向領導補充:“利用停電的五分鍾,從外麵潛伏進美術館殺人再逃走根本不可能,除非兇手當時就在美術館裏。除了值夜的保安,最有機會接近並殺死死者的隻有劉明放一個人。而我們在美術館外的灌木叢裏發現一條手帕,上頭有偽造的血跡、劉明放的指紋及當時扶他的保安的指紋,證實案發那天劉明放說被狗咬傷是撒謊,他的目的就是混進美術館——”
劉明放趕緊從桌下伸出一條腿來,做出個卷褲腿驗傷的動作:“我腿上有被狗咬的傷口,我……”
“新傷舊傷一驗就清楚了。”謝嵐山冷冷注視劉明放,“我勸你,三思而後言。”
劉明放不說話了。
前因後果都聽明白了的劉焱波終於發了話:“小謝,你能不能聽劉叔說一句話。”
謝嵐山心裏發笑,這會兒倒是劉叔了,要攆他去交警隊的時候可沒念一點舊情。
“明放他媽媽病了很長時間,好容易精神頭好一點,又碰上今天過生日,就想一家人跟親朋好友們一起吃個團圓飯。”劉焱波望著謝嵐山的眼睛,麵露一個老父親的懇切之情,“明天上午,我親自壓著他去你們重案組接受調查,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