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嵐山追出門去,看見一輛豪車由遠及近而來,打著強光大燈,如森森獸口中雪亮的獠牙,晃得他一下睜不開眼。
車停了,一個男人從車裏下來,阿迅跌跌撞撞地跑向那個男人身邊,然後跪地抱住了那個男人的大腿,口口聲聲喊對方“老大”。
男人一字不發,踹了阿迅一腳,阿迅就奴相十足地滾了。
“阿嵐,”這個逆光中站著的男人似是故人來,低沉嗓音含著淡淡笑意,“好久不見。”
車燈滅了,男人在黑暗中往前走,謝嵐山則瞿然後退。隨著這個男人走近,那片追隨他多年的陰影終於磨牙霍霍,將他完整吞食進去。因為極致的恐懼,謝嵐山神色一凜,心髒劇烈地緊縮著。
對方甫一開口,他就知道,穆昆來了。
他本該蠻勇地上前擒拿這個毒梟,但穆昆摸出了一把槍,指著他笑了一笑:“中國員警不能隨便配槍出門,真是太可惜了。”
謝嵐山舉起雙手,形成“投降”的姿勢,不說話,隻不受控製地喘著粗氣。
“牛郎織女被天河分隔還能一年一見,我們卻三年多沒見了……”此時穆昆已經走到了燈光下,他舉著槍,挑動嘴角,露出一張令謝嵐山感到萬分驚駭的臉。
這個男人因直升機爆炸毀了容,盡管手術修復不錯,但臉上有些不自然的肉條,一隻假眼球還是紅色的。
如此一來,這張臉便是既英俊又恐怖,穆昆似乎看出謝嵐山所想,指了指自己的義眼,笑著說:“我得留著它,提醒我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提醒我一定要回來找你。”
謝嵐山深喘了一口氣:“好了,你現在找到我了。”
“我每天都在想,再見到你時該怎麼弄死你……”穆昆拿著槍,圍著謝嵐山轉了一圈,邊轉邊打量。然後他走到謝嵐山身後,以槍口頂住他的後腰,湊頭在他耳邊,調情似的吹了一口氣,“可真見到你了,我又捨不得了,怎麼辦?”
一口熱氣吹得謝嵐山冒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知道對方指著他哭泣討饒,反倒相當鎮定地說:“你最好今天就弄死我,不然下一次見麵,就是我抓你歸案的時候。”
“弄死你太便宜你了,”穆昆用槍口杵了杵謝嵐山的腰窩,又順著他臀部的曲線往下移,抵在他兩峰之間,“還不如弄死你身邊那個……姓沈的畫家?”
謝嵐山額角青筋一跳,脫口而出:“你膽敢再碰他一下,我發誓我會扒了你的皮!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宰了你!”
謝嵐山這樣的反應本就意料之中,可穆昆突然就感到很沒意思,好像殺敵一千自損八萬般痛苦難堪,他竟主動換了個話題說:“我已經查到‘門徒’是誰了,你不想知道麼?”
像是最饑餓的人對肉擁有天然的渴望,謝嵐山強忍著咬了咬牙關,最後還是不禁從牙縫中蹦出一個字:“誰?”
穆昆又附在謝嵐山耳邊笑了一聲:“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緝毒火三角’裏居然有我的人呢?”
這話隱含之意不是劉明放就是陶軍,謝嵐山更焦急了:“到底是誰?”
穆昆沒有回答,抬起手,用槍托猛砸了一下謝嵐山的後腦。
失去意識前,謝嵐山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是:
“阿嵐,我很想你,你想我麼?”
(第四單元-狂花篇 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