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嵐山到老瞎子麵前,兩臂撐開,擱在算卦的桌子上便有些氣勢。他微微一動嘴角,似笑非笑地喊了一聲:“師傅。”

老瞎子不搭話,卻伸出枯柴似的手指在桌麵上敲敲摸摸,將眼前的銅錢、竹簽、木籤筒都囫圇一堆地往懷裏收。

謝嵐山眼神一冷,問他:“你幹什麼?”

“收攤了,員警上門沒好事。”老瞎子急急擺了擺手,看似連自己給人算卦的家當都不要了,裝模作樣地去摸擱在腳邊的導盲杖,“厲鬼勾魂,無常索命,差不多一樣晦氣。”

謝嵐山明明沒有亮證件,對方卻一眼即知他的身份,也不知真懂些門道,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純蒙出來的。

“不是沖你來的,也知道你沒瞎,別裝了。”將攤子前的小凳子踢出一些,謝嵐山立在一邊,反讓沈流飛坐下。

“我不是員警,自然觸不到你的晦氣。”沈流飛取出一張照片,遞在老瞎子眼前,挺客氣地說,“有個常來拜訪你的女顧客叫夏虹,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老瞎子把墨鏡往鼻樑下方拉扯一些,仔細看了看照片,忽地猛一拍掌,連連點頭說記得。

“這姑娘說話嗲聲嗲氣的,出手特別闊綽,一心想嫁她那個剛離了婚的有錢老闆。”

這就是說的劉明放了?沈流飛微一皺眉,問下去:“那你對她說了什麼?”

“她生肖屬虎,爐中火命,名字中又有個諧音的‘紅’,再加上流年五行亦屬火,火上加火,五行偏枯,大不吉利……”老瞎子翻來覆去一通說,一言蔽之,就是要夏虹今年忌紅色。

謝嵐山雖不信這些八卦五行,卻聽明白了一件事兒:偏信這些的夏虹是絕不可能穿著紅裙子上街,還被喬暉盯上作為獵物的。

沈流飛謝過老瞎子,剛要起身,老瞎子忽又開口:“常言說‘人無室無所棲,命無宮無所主’,一般人都隻有一個命宮,可你居然有二重,這一生事職多變化,要不要也算一卦?”

不得不說這些神叨叨的江湖術士自有一套揣摩人心的本事,這話正中謝嵐山心事,他當即變色道:“連員警都敢忽悠,當心我逮你回局子裏。”

“說了不算員警的卦,我又不是對你說的。”老瞎子抬了抬被墨鏡遮著的眼睛,沖沈流飛古怪一笑,“你這二重命宮太罕見也太奇怪了,你看你一來,連我枝頭的鳥兒都不敢發聲了。”

樹梢上原本停著一隻極鮮豔的野鳥。這鳥把窩搭在了正脊館的屋簷下,日望夜瞅館內的學徒練功法、念符咒,居然也沾了些靈氣,時不時便要在陽光下翎羽舒展,高歌引吭,自以為自己就是鳳凰。老瞎子嫌它聒噪,派徒弟拿石子兒打了幾回,都不頂用,偏偏謝嵐山他們一來,它就啞徹底了。

老瞎子好像真有點本事,抬手一揮,手指一動,那鳥竟跟得了赦般又唱兩聲,撲棱棱地飛沒影了。

告別了這個神神道道的老瞎子,兩個人都沒把最後那番唬人的話放在心上,隻專注對待夏虹的案子。

謝嵐山說:“有沒有這個可能,當時連環奸殺案鬧得滿城風雨,有人利用了這個新聞殺害了夏虹,故意剝皮縫嘴,偽造成是人皮殺手再次作案的假像?”

沈流飛微一頷首:“盡管夏虹的屍體被處理得非常專業,幾可亂真,但‘紅裙子’的關鍵資訊是在夏虹被殺之後才披露的,兇手還是百密一疏,沒有料到這點。”

謝嵐山毫不猶豫地說:“夏虹遇害後,劉明放曾在市局做過筆錄,卻對兩人的親密關係一字不提。”

沈流飛看著他,淡淡問:“你確定自己這懷疑裏沒有私心嗎?”

新仇添舊恨,上下兩代人的恩怨一併糾葛著,謝嵐山真就認認真真想了一下,然後他捫著心口堅定回答:“沒有私心,我不敢說他就是兇手,但他一定有事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