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一豐沒想到自己最深藏的秘密就這麼被人揭開了,像被一下攫住了七寸的蛇,愣住了,不賴了。

沈流飛淡淡說下去:“我知道你一早就認出了現在的謝嵐山就是當年的葉深。我也知道,你認為他殺害了你的女朋友,卓甜。”

臧一豐從驚愕狀態中活轉過來,情緒一下被點燃了:“不是我認為,他就是殺人兇手!就是變態!”

確實夠變態的。資料上顯示,卓甜報案後葉深根本沒有逃跑,警方破門而入的時候,他就衣著鮮亮地坐在窗邊。滿地都是血,滿身也是血,隻有月光皎潔如初,傾灑在他的長髮上,他無比陶醉地撫摸觀賞著手中一塊血淋淋的人皮,不慌不忙麵對所有拿槍對著他的公安,微笑著說,我等你們很久了。

他的家中找出不止一塊人類的皮膚組織,他像是具有某種邪惡的收藏癖。

而他被抓時手上拿著的那塊,正是卓甜的皮膚。

葉深對其餘的人皮沒作任何交待,卻對兩樁案子供認不諱。他承認自己是十多年前一場滅門血案的兇手,也承認自己殺害了年輕女孩卓甜。

經調查,他的確少年時就與被滅門的那家人毗鄰而居,而那場滅門案的相關細節他都能復述得毫釐不差,甚至其中一些連承辦警官都說不了那麼詳細。而現場搜出了兇器,刀柄上清清楚楚隻有他一個人的指紋,口供物證俱在,案子破得非常輕鬆。

沈流飛問對方:“你們見過麵嗎?”

臧一豐回答:“我沒見過他,他也不認識我。但是阿甜那陣子跟失心瘋般對他著了迷,每天都會跟我說起她認識了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我偷偷跟蹤過她幾次,才見到了葉深。”

“有魅力?”聽來不止是出眾皮相帶來的魅力,沈流飛問,“怎麼說。”

“阿甜說他不愛女人卻非常敬重女人,他說女人是美,是善,是孕育果實的春之花,他說隻是有些女人對自己的能力毫不自知,任憑自己深陷暴力或者毒品而不敢反抗、不懂逃脫,他還大言不慚地說他要拯救這些女人,釋放她們與生俱來的善與美,阿甜完全被這種莫名其妙的邏輯給迷倒了,甚至還想過要跟我分手,哪知道這人根本就是一個變態!”

沈流飛陷入沉思,謝嵐山破案時偶或冒出的“以惡製惡”的邏輯,似乎有了出處。

“我出獄以後就去打聽葉深的下落,說他已經被槍斃了,而且槍斃前自願將遺體捐獻給醫療衛生單位。他本來就是孤兒,也沒個家屬收殮屍體,我也一直就以為他是真的被槍斃了,沒想到某天居然讓我在新聞裏看到了他,好像是破獲了一個遊艇綁架案、救了一船的女高中生……我本來以為隻是長得相像,畢竟中國十幾億人口,億萬挑一的概率還是有可能的。但當我不放心前來確認,與他親眼打個照麵之後,我就確認了,他就是那個十四歲就犯下殺人血案的變態,我永遠不會忘記他的這雙眼睛,那麼傲慢,那麼輕佻……”

這話沈流飛表示同意。血海深仇使人目光鋒銳,嗅覺靈敏,他也是第一眼就從謝嵐山的眼睛裏發現了一絲葉深的痕跡,那種睥睨眾生的傲慢與遊戲人間的輕佻,舍他其誰。

“後來我就留在了漢海,故意在市局附近犯點小事兒,就為了被逮進去,可以近距離地跟他接觸來佐證我的判斷。結果沒多久他就被通緝了,我在市局的拘留室幾進幾出,都跟裏頭那個小梁警官混熟了,隱約聽他提過一句‘記憶移植’,至此我完全確定了,我一開始的判斷沒有出錯,這人就是葉深。”說到這裏,臧一豐痛苦地掩麵而泣,“憑什麼讓一個血債累累的殺人犯獲得重生的機會?還搖身一變成了人民英雄?我的阿甜呢,我的阿甜孤零零地躺在地下,都不知道被他棄屍在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