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蘇恆越發肯定殷野白是生氣了,這不,一氣之下帶著李蔚另外找地方睡了,這是要和自己冷戰分居嗎?看著外殿裏見自己出來就低眉順目垂首站在角落裏的宮人,蘇恆惶急的心中多了一絲懊喪,狠狠拍了自己額頭兩下,暗暗怪責:你是得意忘形了!
能進殷野白寢宮服侍的宮人來來去去也就那麼百十個,一年下來蘇恆怎麼也都認熟了,上前詢問其中一人:“小宋,殿下呢?”換了從前,他是絕對問不出殷野白的行蹤的,然而有李蔚經常給他通風報信,其餘宮人也見慣了,上下都默認了可以對蘇先生說實話。
叫宋禹的宮人躬身行禮,答道:“殿下往抱雲殿去了。”
抱雲殿是殷野白寢宮的陪殿之一,以前做什麼的蘇恆不知道,他隻知道現在那裏是堆放淫器的地方,李蔚拿出來的那些印著合歡花刻痕的箱子盒子,基本上都放在抱雲殿裏。這個答案讓蘇恆稍微鬆了口氣。他和宋禹道謝之後,轉身又重新回到了內殿。
他不介意殷野白在自己身上發洩欲望和怒氣,隻要殷野白不是一怒之下和他分居,受點搓磨之類的,他也不很放在心上。——他早看穿了殷野白的色厲內荏,他的愛人根本捨不得真的傷害他。
就是這動輒翻臉的脾氣,實在有點嚇人。蘇恆趿著拖鞋揉著腰,仍有些後怕地想。
蘇恆脫了衣服爬上床,想著要乖乖擺出認錯的姿勢,便屈膝跪在了床沿上。
殷野白寢宮裏的這一張尺寸誇張的大床上,隻有床沿是硬的,蘇恆的膝蓋就頂在沉甸甸硬邦邦的床沿上。隻跪了一會兒,蘇恆就有些受不住了,往他也給殷野白口交時也在地上跪過,不過都墊著厚實的地毯,膝蓋從未受過這樣的罪,全身力量就壓在膝蓋骨上,疼得差點想哭。
就在蘇恆琢摸著是不是放棄這個愚蠢的罰跪的想法時,簾子掀起,殷野白走了進來。
殷野白手裏托著一隻淺淺的銀盤,抬頭是想和蘇恆打招呼,看見跪在床沿上搖搖欲墜、滿臉苦色的蘇恆,立時就明白了蘇恆的心思。他原本沉穩的步履加快了兩分,將銀盤順手放在床邊,伸手摟住跪得搖搖晃晃的蘇恆坐下,將他放在自己懷裏:“你是有多蠢?”
蘇恆聽得出他話裏的心疼,此時卻不敢張狂,小聲道歉:“你讓我待在床上,我不敢去地上……”那床沿隻有三十公分寬,我又沒有罰跪的經驗,跪得亂七八糟的也不能怪我蠢吧。這句話蘇恆不敢說。
殷野白低頭察看了他膝蓋處,還好受力處隻有兩團紅印,他伸手替蘇恆揉了揉,聲音盡量溫柔:“以後不要這麼做了。我沒有生氣。”又揉蘇恆另外一邊膝蓋,“就算生氣,也不會這麼欺負你。……別怕。”
蘇恆才看見他端來的銀盤裏放著一條條幹淨的毛巾,顯然是拿來替自己擦身子的。
他沒力氣不能抱我去盥殿洗浴,就親自去拿毛巾來給我擦幹淨。他沒有生氣。當我撒嬌的時候,他不哄我,也不訓斥我,就用他能做到的方式疼寵著我,縱容著我。蘇恆坐在殷野白懷裏被自家愛人揉著生疼的膝蓋,原本略帶了一點委曲求全的心情,全都化作了感動與甜蜜。
“我當然害怕。”蘇恆翻身騎在殷野白的身上,摟著他的肩膀,盯著他的雙眼,一字字地說。
殷野白與他對視片刻,眼神越發溫柔:“……我知道,我脾氣不太好。以後……”
蘇恆不敢打斷他說話,隻貼近他嘴唇狠狠親了下去。
一個深吻結束,二人情緒都溫和甜蜜了許多,眉間眼角都勾著情意。
蘇恆舒適地貼在自家愛人懷裏,臉頰貼在一起微微地蹭著,小聲說:“我怎麼能不怕你呢。你是我最喜歡的人。我怕你不高興,怕你不舒服,怕你不痛快。……就算你不是殷野白,不是雲台宮的親王,我還是怕你怕得要死。”說到這裏,他又親了殷野白的下巴一下,望著殷野白的臉,“我好怕你生氣了不理我了。”
這幾句表白聽在殷野白的耳中,自然別有一番感觸。實則在二人相處之時,殷野白並不願用親王之威欺壓蘇恆,隻是他畢竟位高權重那麼多年,行止間難免帶出一些蠻不講理的頤指氣使。他有時也會反省,有時根本意識不到這一點。
他一直認為,他在蘇恆麵前的權威是身份所賦予的。
蘇恆此時卻告訴他,不,我跪拜你,臣服你,甘心忍耐你的種種凶狠與蠻橫,是因為我愛你。你是雲台宮親王時,我小心翼翼地服侍你,讓你身心愉悅,你不是雲台宮親王了,我依然會戰戰兢兢地跪伏在你腳下,做你最虔誠忠貞的小奴隸。因為,我愛你。
不管蘇恆這一番話說得是真是假,殷野白依然被他觸動了。
他久久注視著蘇恆的臉龐,半晌才輕聲道:“我替你擦擦身體吧。”
蘇恆當然不敢真的勞動他的年長愛人,然而,此時此刻,他側目看著放在床邊的銀盤,想著那是曾被自己誤解過的屬於殷野白的縱容與疼愛,眼底微光浮動:“阿白……”他輕輕軟軟地呻吟了一聲,含住殷野白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說,“你這麼疼我,我會更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