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沒聽見。有什麼事嗎?”蘇恒立即將電話回撥。
【先生,我收到消息,殿下今天下午約見了景先生。】電話那頭傳來雲朵急匆匆的聲音。
蘇恒腦子裏嗡一聲響,有了短暫的失神。
【我一直聯繫不上您,隻好先一步出門了。您放心,殿下和景先生隻是在帝國飯店的茶室裏說了一會兒話。具體說了什麼,我也打聽不出來。現在殿下已經在返駕途中了,我待會兒就去見景先生的經紀人梅女士,一準有信兒。您等我消息。】雲朵似乎在開車,電話裏難免傳來大街上車水馬龍的微弱聲響。
“不要妄動。”蘇恒聽見自己低啞的聲音,稍微清了清嗓子,恢復情緒。
“既然殿下已經和景傳英接觸過,這件事就不再於你我的控製中。你立刻回來,不必再見梅襄。從今以後,景傳英這件事你都不必再過問了。”他輕而慎重地對雲朵下了命令。
如果他早一步接到雲朵的電話,就絕不會讓雲朵跟著殷野白出門。也虧了雲朵是雲台宮有身份的侍從,是葉霜青一係的中堅,今日隨侍殷野白的又是甯卓穎這個剛履職不久沒有根基的侍長,否則,她這樣隨意刺探殷野白行蹤,就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雲朵也知道今天這事做得兇險,蘇恒既然下令不許再做,她也自覺盡心盡力了,當即答應了一聲,路口直接掉頭往雲台宮回來了。
與此同時,殷野白的車駕上,殷野白正在和葉霜青視頻通話。
“剛才我和景傳英見了一麵。”殷野白說。
視頻線上的葉霜青臉都僵了一下,在葉霜青想來,景傳英就是個定時炸彈,單看誰來引爆而已。他沒想到的是,正經查刺殺案的殷不落沒過問景傳英,殷野白卻破天荒地去接見了一個身份不名的小藝人。他不知道殷野白見景傳英的用意,更不知道殷野白此次和自己談話的用意,一瞬間心思百轉。不過,這個視頻通話是單向的,殷野白能看見葉霜青的影像,葉霜青卻隻能聽見殷野白的聲音,他就算想察言觀色,也很難知道殷野白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葉霜青是莫名其妙就被蘇恒綁上了一條船,這麼多年下來了,他也習慣了把自己當作蘇恒的自己人,按說殷野白最應該忌諱底下人串聯,可是,蘇恒與葉霜青關係親密,他又隱隱地覺得放心。——若沒有葉霜青保駕護航,殷野白也很擔心蘇恒在雲台宮過不舒心。
此時葉霜青臉色微變,殷野白立刻就知道他和蘇恒私底下談過景傳英的問題了,或許還建立了某種默契。對此,他也不覺得震怒生氣。反倒是葉霜青對蘇恒的這一點兒回護,讓他頗覺滿意。
“我今夜在密山行館下榻。小甯會帶景傳英去露莊。待會你親自回宮一趟,當麵把我歇在露莊的消息透露給蘇恒。明白我的意思麼?”殷野白慢條斯理地吩咐。
密山行館裏關押著殷不器,殷野白想要秘密見他,這件事並不讓葉霜青奇怪。奇怪的地方在於,他拉了景傳英當擋箭牌,還非要葉霜青透露給蘇恒知道!這是刻意刺激蘇恒,讓蘇恒吃醋發飆嗎?……猜不透殷野白的意思,葉霜青震驚之餘還有些惶恐。
若是無關大節的小事,葉霜青想得明白違抗命令的後果,他多半就敢仗著殷野白的倚重寵愛自己做主了,然而,今天的事涉及到密山行館,給葉霜青幾個膽子也不敢狂想妄為,殷野白特意交代了他,他再是猜不透殷野白想對蘇恒做什麼,依然要硬著頭皮去哄騙蘇恒。
不管他和蘇恒多好的交情,對於葉霜青而言,要拚死效忠的主子終究隻有殷野白一個。
“是。霜青明白。”葉霜青屈膝領命,又有些猶豫,“殿下……”
殷野白原本不想多做解釋,念及葉霜青性子裏那一絲蠻橫,倒也有了幾分顧慮。若是葉霜青一邊照著自己的吩咐騙了蘇恒,一邊又暗示蘇恒這就是個騙局,自己那一點兒順手為之的小計畫豈不就徹底曝光了?車裏還有甯卓穎等人,他也不想把話說得太仔細,隻淡淡提醒道:“有個不記名帳戶,你去查查。”說著就掛斷了視頻連線。
葉霜青很快就收到一串數字,很顯然這就是殷野白所說的不記名帳戶。
通常情況而言,不記名帳戶的持有人是無法被確認身份的。不過,隻要能拿到資金進出的流水,就能確認上下兩條線的存在。雲台宮擁有全球頂級黑科技,查一些資料上的資料幾乎不費什麼力氣。葉霜青拿到帳戶資訊就轉給了L省的殷不然,不到半個小時,他就拿到了一份順藤摸瓜的詳細資料。
景傳英是宮中的暗棋。關係極遠,埋得極深,甚至連景傳英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實際上是為宮中辦事。拿到這份資料的葉霜青不禁苦笑。準確來說,景傳英並未因差遣單這件事暴露,差遣單事件是針對蘇恒的一次構陷,景傳英隻是恰逢其會,就算不是景傳英,也會是張傳英,李傳英。之所以憑一個帳戶就挖出景傳英與宮中彎彎拐拐的關係,簡直是開了天眼。
他想起蘇恒與自家殿下都是重生過一次的人,這件事就有很好的解釋了。殷野白上輩子就知道景傳英的身份有問題,這個帳戶恐怕也不是今生才挖出來的,而是前一世的調查結果。
景傳英是宮中的人。這件事景傳英不知道,宮中知道。殿下在此時與景傳英接觸。
接下來呢?蘇恒會以為殿下另覓新歡?為此他會緊盯著景傳英。而自顧不暇的宮中會選擇快刀斬亂麻,徹底切斷景傳英這條線。結果是,蘇恒會收到景傳英的死訊。……可是,這一切有什麼意義呢?葉霜青徹底混亂了,他根本想不通殷野白究竟想做什麼。
一件事先涉及密山行館,後涉及宮中暗棋,葉霜青腦子再是一團亂麻,也知道在這件事上絕不能出一點紕漏。殷野白要他對蘇恒說謊,他就得說一個幹幹淨淨完美無瑕的謊。
葉霜青這天原本在近畿巡營,這處軍區在殷野白遇刺事件中蒙受的損失最大,一名中將三名少將盡數殉職,也是害怕軍心不穩,葉霜青每天都要乘機過來看看。收到殷野白的命令之後,葉霜青不得不吩咐副官預備直升機,他要立刻趕回雲台宮執行騙人大計。
葉霜青趕回雲台宮已經是夜裏八點多了,因殷野白不在,隨行的宮人侍衛走了一大半,寢宮裏顯得空蕩蕩的,蘇恒窩在書房裏打遊戲,殿內隻開了幾盞小燈,越發顯得昏暗空曠。看著蘇恒沈默寡淡的臉,葉霜青知道他心情並不好,此時葉霜青還不知道雲朵已經洩漏了殷野白下午約見景傳英的事,隻以為蘇恒是為殷野白的晚歸不高興。
整了整自己的表情,葉霜青陰著臉走進屋,也不說話。
蘇恒感覺到有人進來,原本以為是個宮人,可是這人進來了不說話也不動,他就覺得有點兒奇怪了,側頭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陰著臉的葉霜青,唬得他連忙從沙發上爬了起來,關切地問道:“霜青?你怎麼來了?出什麼事了?快坐下。”說著就給葉霜青倒茶。
葉霜青木著臉坐下,蘇恒給他倒茶,他接了順手就放回茶幾上。
這狗脾氣……蘇恒腹誹一句,倒也不至於真的和葉霜青置氣,好聲好氣地問道:“誰惹你啦?大半夜的來找我,難道是我?你就要我死,也得給句痛快話吧?——我到底是怎麼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