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喻站了起來,將上半身探出車外,肘撐在車頂上,頭髮向後揚起,風好熱烈,沒有因為在緬北而變得更殘酷,世界各地的熱帶季風都一樣,大方遞來熱帶水果與植物的甜蜜氣息,太陽大而亮,車裏在放GALA的Young for you——

I touch your faise to stay ever-young.

(我撫摸你的臉龐,許諾我們永遠這樣年輕)

On this ivory beach we kissed so long.

(在這象牙色的海灘上我們長吻)

It seems that passione.

(仿佛激情永不消退)

任喻好想大喊,喊點什麽,又想不好,最後隻能喊方應理的名字,好像那三個字將浩瀚長天、無垠宇宙、滿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什麽都包括進去了。

他笑得胸膛跌宕,風灌進嘴裏,迫使他大口呼吸著。

“方應理,你說我是讀中文的,好會講故事,其實早就忘光了。”

“你看我讀過很多浪漫的詩,卻沒什麽浪漫給你。”

“就像現在,我想不起來說什麽長河落日圓,隻有我操真他媽圓!”

想不被他感染太難了,方應理也跟著笑,眼睛眯起來一點,問他:“真他媽圓是多圓?”

任喻跟著音樂的節拍用手掌一下一下拍著車頂:“就是,為了這一刻死了都值的那種圓啊。”

哦,是那種圓。

方應理好像一下就懂了。

一個半小時車程,到達八莫市。景觀已與瑞麗大不相同,沒那麽幹淨,又更擁擠喧嘩,熙熙攘攘,像從熱帶雨林裏辟出來的王國。街道兩側多是一兩層的低矮小樓,到處是身著豔麗紗籠的緬族人,抱著竹簍的少女綰著漂亮的發髻,肩上留一小綹頭髮,在鬢邊再插一朵花。這些年輕女孩日日在街上做生意,一眼就看出任喻和方應理是國外來的,紛紛圍上來兜售水果和零食。

任喻買了一兜芒果和椰子糕,又不知道說了什麽逗得少女們笑聲陣陣,好不容易擠出重圍,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對方應理說:“這些不能當飯吃,放完行李帶你去吃蒙亨卡。”

等蒙亨卡端上來,方應理才知道是魚湯米粉,佐以蝦醬和辣椒,一碟洋芋。任喻還要了糯米酒,方應理一會要開車,自己沒動,看著任喻喝。

再一開口,米的醇香飄過來,狹窄的木舍內,彌漫著食物的鮮香。縱使衛生條件堪憂,方應理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一刻是怡人的。

“不吃了?”任喻抬頭,看到方應理放下筷子,他額上的痂在途中掉了,留下一小塊泛紅的疤痕,現在被熱氣熏過,更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