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方有意算計,我們怎麽都躲不開。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麽?”

為什麽。

打劫?販賣器官?脅迫販du?

但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性,選擇兩個健壯的成年男性下手,是不是太冒險了。

“總不能是看你姿色太好,要把你賣到酒吧裏做牛郎吧。”任喻抿著嘴笑起來,被反綁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方應理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種場景下,任喻還能開得出玩笑,但他敏銳地捕捉到門外的腳步聲和鑰匙插入鎖孔的摩擦聲。

兩個人齊齊噤聲。

“送完就出來,麻利點。”守門的男人叮囑。

門應聲推開,牽動房梁的震蕩,灰塵簌簌地往下落,在刺進來的光線裏像盞沙漏。任喻眯了眯眼,等眼睛適應光亮後,看清進來的竟然也是個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身量比阿閔要高些,皮膚更白,但一樣瘦削,顴骨隆起,以至於眼眸更矚目,但這雙眼睛和阿閔的又有所不同。他的眼睫更修長,眼尾微微向下捺,有點類似狗狗眼,總之是那種非常有少年氣又很溫柔的眼睛。

但最要緊的是,兩人一眼認出,他穿著的淺灰色T恤,是廖修明那間工廠裏統一製式的衣服。他們在這一瞬間明白了自己被襲擊的原因。

少年抱著兩個食盒走到近前蹲下來,一邊打開蓋子一邊說:“吃點吧,東西是幹淨的,不騙你們。”說的也是漢話,很標準,緬甸語對他的說話方式沒有造成任何影響,說明他應當是很晚才來到緬甸的。

方應理勾著唇冷嘲熱諷:“綁著怎麽吃?”

“我喂你。”少年沒生氣,將手在衣服上仔細擦了擦,那雙手極其粗糲,呈現出一種灰白色,十幾歲的年紀,在國內恐怕都沒做過什麽家務,而他好像早已吃盡了苦。他打開食盒,小心翼翼地用杓子舀起一杓,那格外珍惜的姿態表明他或許長期經受著食物匱乏。

一滴沒灑,杓子穩穩遞到眼下,香氣變得濃鬱,挺黑色幽默的是,這還真是Kyay Oh。

方應理並沒有要吃的意思,隻是皺了皺眉將臉撇開:“你是中國人?”

少年猶豫片刻,小聲地“嗯”了一聲。

“中國人不騙中國人。”任喻笑著給他看縛得發紅的手腕,“這樣不好吧?”

“這是老板的意思。”少年說,“你們也別怪阿閔,他也不想這樣。”

任喻氣極反笑,嗤了一聲,雖然同樣是騙子,至少他也知道,不是利用完別人的善意和信任說一句“我也不想的”就可以心安理得。

遭遇抵抗似乎在少年的意料之中,可他格外平靜,隻是深深地望著任喻,雖然距離很近,但目光卻看上去十分遙遠:“在緬北,良心這種東西是奢侈品。”

他複抬起手臂,將杓子裏的湯水遞到任喻的嘴邊:“這裏是水牢,疲勞、饑餓,站不住就會跌下去,水會淹沒你的口鼻。其實緬北有很多種痛苦的死法,在那些發生之前,你選擇餓死自己,非常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