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蘸水寫字……是怎麽個寫法?裴少淮心有疑惑,但想起姐夫方才說的話,不敢莽莽發問,心想,一會兒私下問姐夫,結果也是一樣的。

他與津弟相視,心意相通,而後一同朝段夫子作揖,應道:“小子省得了。”

段夫子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出去開始寫字了。

……

徐瞻將兄弟二人帶出書房,來到一處涼亭下。隻見涼亭邊上擺著一口碩大的白瓷缸,因長期洗墨,缸裏由底向上暈染了一層黛色。昨日夜裏驟雨才歇,滿滿一缸的水,微風拂過泛起漣漪。

又見涼亭之內,青磚抬起兩塊光滑的大理石板,形如書案,高度剛好夠伏案寫字。

徐瞻叫人取來小碗、毛筆,用小碗從缸裏舀了小半碗水,置於石案上,而後執筆蘸水,在石板上寫字,待他寫到十數個字時,前麵的字漸漸晾幹,空白出來,如此反覆。看其嫻熟之態,恐怕小時候也沒少練。

徐瞻道:“兩位內弟看明白了嗎?”

原來是以石為紙,以水為墨,寫“無字之書”。

“看明白了。”兩兄弟應道。

“夫子的話,可都聽明白了?”徐瞻又問,顯然意有所指,有意提醒。

裴少淮了然,應道:“唯有規規矩矩把水寫盡了,才有機會拜夫子為師。”頓了頓,又道,“姐夫隻管去忙自己的,不必時時顧著我們。”

徐瞻欣慰笑笑,道:“善。”

這麽一大缸水,至少要一個月,才有可能把水寫完。

兄弟倆坐在石椅上,準備開始寫字,裴少淮提醒弟弟道:“津弟,惜水如惜墨,下筆要有神。”

“大兄,我明白的。”津哥兒應道,又問,“大兄,咱們寫些甚麽字才好?”

“先將咱們背完的《論語》《孟子》書寫一遍,待明日過來,把其他幾卷書一並帶上,邊學邊讀邊寫,也好打發這些時日,不虛度光陰。”裴少淮又鼓勵弟弟道,“瓷缸雖大,但隻要咱們兄弟齊心,每日按時過來,必定能這缸水寫盡的。”

津哥兒點點頭,應道:“嗯嗯,我都聽大兄的。”

這樣的環境裏寫字,必定不如書房內用紙張寫字舒坦,手肘置於石案上,硌得生疼,這麽磨上一個多月,恐怕要蛻下好幾層皮。兄弟二人很快進入狀態,專心致誌,一字一筆地書寫著,沒一會兒,額上、筆尖已經冒了一層細汗。

夕陽將落,徐府的高牆遮住了日光,亭內漸漸昏暗,兄弟二人才收筆,將未寫完的水仔細倒回缸裏。收拾妥當之後,回了伯爵府。

……

回到伯爵府後,兄弟二人將今日之事稟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