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淮又道:“賊寇們下不了水,便隻能躲著,屆時,父親派人慢慢搜查抓捕就是了。”
裴秉元點頭,應道:“為父這幾日便去鎮守其他縣的衛所,與他們商議,此法有幾分可行。”
又問:“淮兒可還有其他良策?”
“剩下的算不得良策,隻能算是些小伎倆罷。”裴少淮應道,“譬如糧食離海岸愈遠,糧食存儲得愈分散,賊寇們愈是難搶,即便搶到了,也要花上不少時日搬運糧食,此時機可作追捕所用。”
父子二人就此幾件事細細長談,直到燭淚墜地,堆成了小山,台上燭杆已盡,微弱的火光熹微將滅,二人才反應過來,已是夜深人靜。
裴少淮離去前道:“父親出行,身邊務必帶人,多加小心。”
“我省得,你放心罷。”
“父親若能捕得幾百上千個賊寇,也算功勞一件,加上夏日治水、秋日豐收,此功績足矣。”
裴秉元明白兒子指的是何事,點頭表示意會。
……
……
秋深時,田間稻浪重重,百姓彎腰曲背搶收稻子,小心翼翼護著稻穗,生怕穀粒掉落下來。再一筐筐運送回家,散放在各家各戶院裏。
鎮海衛裏,興許是他們演過太多場戲,已經嫻熟無比,甚至沒將夜裏的事放在心上,毫無防備之心。
要出動的人員早早備好了甲胄。
如此,他們夜裏縱容賊寇上岸搶糧之事,經由線人之口,輾轉傳到了裴秉元的耳中。
夜裏,四更天,城樓上鑼聲大響,又有衙役放響信號炮,如晴空雷鳴,滿城皆醒。
從城樓上可見,賊寇要攻城了,有三四千之數,規模不大不小。
賊寇們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回城門大開,黑壓壓的一片民壯隊伍,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持著農家耕具,或叉子或鋤頭,不一而足。
幾息之後,城內家家戶戶陸陸續續點燃油燈,一片通明。
再不是家家關門閉戶,生怕被賊寇惦記上,哀求賊寇去搶其他家,給他們留點活命的糧食。
此時,賊寇頭目明白——他們被算計了。
“撤!”下令果斷。
這樣一群民壯,即便賊寇們迎難而上,與民壯死拚,嚇退民壯們,但損失勢必慘重,豈還能留有餘力去搶糧食?
如此一來,得不償失。
賊寇們逃得很快,因為他們早就摸透了線路,即便不舉火把,也輕車熟路。
民壯們人多勢眾,卻也不敢貿貿然追出城去。
等賊寇抵達海岸邊時,遠遠便看到海上火光衝天,個個失色,過去一看,果真是他們的船隻全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