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聽了幾位世族族長的話,本想再勸勸,卻止住了,閩地這張關係網裏,他的地位並不抵這三位族長。

……

議定之後,由上官家出麵,整整兩大船的銀兩直接運到雙安州碼頭,說要買布。

日光照耀下,那一箱箱的白銀,爍人眼目,引得周遭的百姓、腳夫爭先圍觀。

知曉來意後,林遠為難道:“幾位老爺晚來了一步,咱的布料都被人訂完了,若是誠心想買,要等來年。”

“訂完了?”上官族人問道,“可曾簽契?又或是收了他們的銀兩?”

“這倒沒有。”林遠應道,“隻不過生意講究的是個‘誠’字,口頭上說好了的,不好出爾反爾。”

“此言差矣,生意講究的不是‘誠’字,而是個‘利’字。凡是好貨,賣得緊俏,待價而沽也是常事,林老板叫個價罷。”

“幾位老爺不是叫我為難嗎?”林遠佯裝躊躇,心裏卻樂開了花,他緊記表弟的話,一個轉身,伸出三根手指——默默把價格又提了三成。

“成交。”

船隊把五萬匹棉布送去泉州碼頭,浩浩北上,雙安灣裏再次變得空曠起來。

新砌起來的堤岸、新鋪平的碼頭,卻無船隻入港靠岸,無貨來、也無貨出。愈是新建的,愈顯得淒涼。

等到齊、陳、包三家聞訊趕來時,船沒了,布也沒了,隻剩下一大群夥夫搭著汗巾,成群坐在岸石上閑談,百無聊賴。

“林老板,生意可不是這麽做的,明明說好了要把布匹賣給我們。”齊族長一腔怒氣,又無能為力,最後隻能換作長長一歎。

看來今年真的要空船出海了。

“諸位消消氣。”林遠道,“我是答應你們了,我又沒說反悔,諸位朝我生這麽大氣做什麽?”

三位族長半晌才回過神來,怔怔指著空海灣,道:“可棉布全被帶走了……”

“我可沒說過隻有五萬匹棉布。”

“林老板意思是?”

“答應你們的貨,必定會按時交付的,為了表示歉意,林某願意降一降布價。”

原本的“興師問罪”,莫名成了“感恩戴德”、“意外之喜”。

泉州港那頭,大船如穴,腳夫如工蟻,忙忙碌碌。

一連卸了好幾日,好不容易才把五萬匹棉布運回庫倉裏,空船才開出泉州港,緊接著便有消息傳來——又一大船隊浩浩蕩蕩南下,開進了雙安灣裏。

船上裝的全是棉布匹。

上一瞬,上官族長還在巡遊貨倉,摸著豔紅的布匹說這樁買賣不虧,一定能夠回本。下一瞬,聽聞消息的他,臉色鐵青,一把老骨頭捶再布匹上,邦邦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