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燕承詔。”裴少淮苦笑道了一句。

楊時月見丈夫一臉“悵然”,便問:“官人,有何不妥嗎?”

裴少淮自不會說這是燕承詔在嘲諷他釣不到魚,打馬虎眼道:“沒什麽,吃飯吃飯。”

……

……

翌日,上晌剛剛張貼出兩道告示,沒到午時,雙安州裏的幾個族姓便敲鑼打鼓歡鬧了起來。

巷子裏八仙桌拚組而成的流水席,一茬接一茬,再怎麽大辦也難表眾人的歡悅之情。

兩道告示——其一,雙安州正式開港,民船商船漁船皆可自由進出往來;其二,需拿到行商船引,做正經買賣,依規上繳船稅。

這出海港口,再也不是官商們的“天下”了。

百姓外貿討活計,再也不用東躲西藏了。

隻要開了海,讓百姓有了生財之道,這船稅該交自然要交。

雖然之前的種種跡象,都表明了雙安州可能要開海,當告示如願以償時,百姓們的歡喜未減半分。

很快,此事又傳到了周邊各縣,傳到了漳州府、泉州府,傳遍了整個閩地。

德化縣裏,半夜三更裏,匠人們無心睡覺,連夜燒紅了火窯,把一批泥坯放入燒製,火光映在眾人臉上,汗水裏摻著喜意。他們知曉,開海了,路通了,這一個個的火窯,就算是連年不停地連軸轉,燒出來的白瓷也不夠明年賣。

武夷山上,寒露以後,立冬以前,此間采收的茶葉為“冬片”。茶農們小心翼翼采收完今年最後一批茶葉,而後開始封山,仔細伺候著這一山又一山的茶樹,希望它們經過一個整冬的休整,能在春日長出喜人的新葉。

順昌竹林裏,一棵棵翠竹倒下,一場新雨後,又一棵棵新筍長起。一捆捆的竹片泡在池中,待它們泡散成絲,成了竹麻,才是製造“毛邊紙”的開始。這連片的竹海,長不了莊稼,卻靠著順昌毛邊紙的名號,養活了一批批的百姓。

除此之外,那些曬製魚幹、打造漆盒、編織草席、糊粘折扇……等等的小作坊,也在緊趕慢趕著。

所有人都明白,雙安港開了,船隻出去了,自己手裏頭的貨品運送出去,隻有不夠賣,而不會賣不出去。

一輩輩的智慧積澱,使得他們對自己的商貨有足夠的信心。

……

大大小小各個族姓,紛紛前來尋知州大人,想請知州大人一起慶賀。

若是家家都去,隻怕分身乏術,耽誤了正事。

裴少淮明白百姓之喜,但他手上確有許多緊要事等著去做,隻好一律避著不見,躲到了嘉禾嶼上。

雙安州齊、包、陳三族族長,不管是攔州衙還是攔裴府,都沒能等到知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