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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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夫君到底躲到哪裏去了呢?
朱蘊嬈很是哀怨地在毓鳳宮裏害著單相思。
自從陳梅卿被楚王選作朱蘊嬈未來的夫婿之後,王府中的長史、承奉、教授等人便將他圈禁了起來,除了量體裁衣,更要傳授禮儀、考核資歷,天天折磨得陳梅卿生不如死、欲哭無淚。
別以為如今朱蘊嬈成了楚王的女兒,他陳梅卿就可以用齊大非偶的理由逃出生天——有明一代,開國聖主為了防止外戚擅權,做出了一個非常英明的決定,那就是藩王為郡主挑選夫婿的時候,必須避開高官之子,隻要是身家清白的良民就可候選,並且一旦選中成婚之後,郡主的丈夫也不可以擔任京官,基本上隻能一輩子住在王府裏,做一個白吃皇糧的儀賓。
所以他這個山西放羊娃的淳樸出身,除了戶籍一項不合格之外,其他真是最理想的儀賓人選啊!
救命!
陳梅卿眼含熱淚地對天祈禱:隨便誰都好,老天爺,趕緊派一個人過來救救他吧!他不想娶他的妹妹啊!
所謂食色性也,這世道一向以貌取人——哪怕再殘缺的男人,也會樂於接受美人的差遣。所以盡管宮女們都不待見朱蘊嬈,她還是很快就從內監那裏得到了陳梅卿的消息。
認真算起來,她朱蘊嬈有生以來唯一搞不定的男人,還真就隻有陳梅卿。
一想到此處,朱蘊嬈就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盤算著既然陳梅卿一心躲她,倒不如自己主動去找他。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一旦打定了主意,朱蘊嬈立刻就行動起來。她撇開滿殿陰陽怪氣的宮女,一路靠著內監們慇勤的指點,順利地躲開了楚王府大大小小的主子們,獨自前往陳梅卿暫住的寅賓館。
這一路撲朔迷離,她在四月的繁花和柳蔭裏穿梭,像一隻蹁躚的蝴蝶。
如此靈動輕盈的腳步,楚王府中已多年未見,纖細的人影偶爾從行人的眼角餘光中晃過,讓人剎那間有種心生妖魅的錯覺。
這樣美麗的生靈,命中合該撞上一張早已佈開的蛛網。
當朱蘊嬈剎住腳步,疑惑地望著前方向自己迎麵走來的道士時,心中一瞬間隻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這個男人,怎麼可以笑得像羊羔一樣和藹又可愛呢?
於是就是這片刻的停留,讓他倆生命中的第一次照麵恰如鮮花盛放,溢滿了新蕊初逢驕陽時的芬芳。
朱蘊嬈不由愣了一愣,下一刻才繼續邁開腳步,與齊雁錦擦肩而過。
然而當她越過身邊人時,這個陌生男子竟忽然微微欠身,對著她的耳朵悄聲低語:「身上不疼了吧?」
「哈?」朱蘊嬈猛地睜大雙眼,腳下一個趔趄,立刻驚愕地回頭瞪住齊雁錦。
齊雁錦便也回過身,黑色的道袍輕輕掃過庭中的青磚,衣裾微拂,像被風悄悄吹皺的一折波痕。
朱蘊嬈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隻覺得渾身不寒而慄,不由緊張地問:「你說什麼?」
「別緊張,我不是故意在嚇你。」齊雁錦非常非常和善地瞇眼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我隻是能看到你身上的淤青罷了。」
「你說什麼?」朱蘊嬈頓時被嚇得跳開一步,直覺這人在裝神弄鬼,「你哪隻眼睛看到的?」
「這裏,」齊雁錦反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一本正經地對她說明,「我是一個道士。」
朱蘊嬈凝視著他,慢慢地皺起了眉頭:「你是說你有神通咯?」
「的確有那麼一點點。」齊雁錦很謙遜地表示肯定。
「是嗎?」朱蘊嬈歪著腦袋斜睨他,勾起唇角笑了笑,「那你變隻羊給我看看呢。」
在她麵前故弄玄虛的男人,她見得多了,不過他的樣貌亦同樣出眾,也許接近她的心態能有不同——朱蘊嬈很早就知道男人喜歡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接近她,不過比起普通人,相貌越是漂亮的,越能不緊不慢地與她相處。
她的夫君便是一個典型。
所以,眼前這人又何必費心騙她?
齊雁錦抱拳輕咳了一聲,忍住笑意回答:「羊我是變不出的,本教的道法五花八門,我也隻能精通其中一兩樣罷了。」
「那麼你精通什麼呢?」朱蘊嬈將信將疑地問。
「精通陰陽雙修之術,以及男女姻緣法門。」齊雁錦道貌岸然地回答。
嗬,當誰不知道呢,原來就是個研究房中術的,還故意擺出一副高深的樣子。
朱蘊嬈心中這樣想著,眼裏就忍不住露出一絲蔑色來。
齊雁錦對朱蘊嬈的輕慢不以為忤,逕自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意味深長地開口:「我看姑娘的麵相,近來紅鸞星動,一定是見到了心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