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3)

朱蘊嬈低著頭默然不語,暗自將楚王這番話琢磨了兩遍,心裏漸漸就明白過來。

好啊,那個臭道士白白睡了她不說,還敢背地裏陰她!

什麼生辰八字,還不是對著棺材扯謊——騙鬼的把戲!

於是朱蘊嬈冷笑了一聲,一雙杏眼緊盯著自己的父親,直言不諱地問:「父王是不是想將我許給別人?」

「這個……」一時朱華奎被她生生問住,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個刁鑽的女兒,「合適的儀賓人選,我暫時還沒想到,不過你大可放心,我絕不會虧待自己的女兒!」

朱蘊嬈聞言臉色一變,不由分說便扯下自己頭上的金簪,丁零一聲摔在地上:「父王,自古道: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許二家!女兒我自幼長在陳家,與陳郎情投意合,如今父王命我改嫁,倒不如將我剃了頭髮,打發到尼姑庵裏去!」

說罷她賭氣跪坐在地上,伸手將頭髮扯散,十足一副潑婦的架勢。然而看在楚王眼中,自己的女兒卻是青絲委地、梨花帶雨,一副可愛又可憐的模樣。

這麼招人喜愛的樣貌和脾氣,真是像他啊!

楚王原本正為齊雁錦危言聳聽的預言而犯愁,此刻被朱蘊嬈這麼一鬧,一時感慨多於驚恐,便把齊雁錦的告誡拋在了腦後,很是慈藹地望著她勸慰:「乖女兒,我不過是嘴上說說,你這又是何苦?父王我就算再不濟,也斷斷不會逼自己女兒出家的!」

「父王,」朱蘊嬈聽楚王如此承諾,便咬著牙賭咒發誓,「女兒我這輩子,非陳郎不嫁!」

「好,好,這事你容我再想想……」楚王見她一臉決絕,隻好使出一招緩兵之計,暫時先將她哄住。

這天朱蘊嬈回到毓鳳宮時,蓬頭散髮、眼腫鼻紅的模樣驚倒了一片,除了叫苦不迭的梳頭宮女,遠處用千裏鏡無聲關注著她的齊雁錦也猝然皺眉,不知她為何會如此狼狽。

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千裏鏡,急怒攻心的同時也深感無力——為自己與她之間這段該死的距離。

他迫切地需要一個機會去接近她。哪怕九重宮闕、相隔天涯。

人間四月,芳菲將盡,而開在百花盡處的荼蘼,是最後一場繁盛的花事。

這時候楚王府中最別緻的勝景,名曰「飛瓊邀酒」,說的正是後花園裏一座巨大的荼蘼架,架下可容百餘人同坐,每到花落時節,清風所過之處,滿架荼蘼落英繽紛,如飛雪萬千。這時府中人便會在荼蘼架下設宴,以落英為酒令,每回花落杯中者,各自飲酒一杯——因此酒宴名為「飛瓊宴」,最是風雅之至。

且說某日楚王妃忽然興起,便在這後花園的荼蘼架下辦了一場飛瓊宴,邀請王府內身份尊貴的女眷同赴盛會。

這天朱蘊嬈亦在受邀之列,然而她剛剛經歷過失貞的打擊,絲毫提不起興致,隻好懶散地坐在荼蘼架靠邊的位置,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著悶酒。

她自小跟著陳老爹在山頭放羊,山裏的冬夜酷寒而又漫長,無所事事的牧人隻能靠喝酒打發漫漫長夜,自然也就磨練出了深不可測的酒量。

指望楚王府裏香而不烈的美酒能夠灌醉朱蘊嬈,就像宮裏弱不禁風的侍女企圖給她下馬威一樣,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就在她百無聊賴之際,又是一陣清風吹過,潔白的荼蘼灑下落英如雪,捲著香風撲上眾人的春衫,拂了一身還滿。

這時一點花瓣落進她手中小巧的白瓷杯裏,浮在清冽的綠酒上輕輕打了一個旋兒,隻見朱蘊嬈眉尖一挑,仰起脖子一口悶幹了杯中酒,又皺著眉頭往嘴裏塞了一顆青梅,咕吱咕吱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