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傷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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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原本應是世間最旖旎的洞房花燭夜,陳梅卿卻與朱蘊嬈和衣而臥、一夜無眠。
二人在夜色中默默地同床共枕,對著帳頂的金香囊幹瞪著眼。直到東方晨光熹微,帳外漸漸響起宮女的低語時,陳梅卿這才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揭開被子起了床。
殿中的宮女立刻捲起珠簾,打開錦帳,伺候朱蘊嬈和陳梅卿起身穿衣。
陳梅卿漱洗過後,很快便衣冠整齊地坐在殿中喝茶,看著宮女們為朱蘊嬈理妝。待到宮女將朱蘊嬈臉上的脂粉抹勻了之後,另一名宮女便托著一隻放著眉筆的描金漆盒,跪在陳梅卿麵前低聲道:「請儀賓為夫人畫眉。」
陳梅卿聞言目光一動,下一刻便和煦地望著宮女笑了一笑,照著規矩拈起眉筆,起身走到朱蘊嬈麵前,傾身在她微蹙的娥眉上淡淡掃了幾筆。
隻見頃刻之間,細膩的螺黛便將朱蘊嬈的柳眉描得猶如遠山一般嫵媚,襯得她一雙眼眸明如秋水。
一旁理妝的宮女見了,忍不住掩著嘴稱讚道:「儀賓好秀筆。」
這時朱蘊嬈望著妝鏡裏的自己,臉上卻全無喜色。她藉著鏡子偷窺身後的陳梅卿,不料彼此的目光卻在鏡中驀然相撞,小夫妻兩個心中同時竄起一陣驚慌,讓原本就冷淡的氣氛一時更加尷尬。
待到朱蘊嬈穿戴整齊,新婚燕爾的夫妻便相攜前往存心殿,去向楚王和王妃請安。
整個請安過程中,陳梅卿有禮有節的表現讓楚王夫婦頗為滿意,隻有朱蘊嬈始終無精打采地低著頭,加上眼底連脂粉都蓋不住的兩抹淡青,像極了洞房之夜縱慾過度。
於是楚王故意對陳梅卿露出一臉心照不宣的笑容,很是慈愛地與女兒女婿寒暄了一會兒,這時一名內監卻忽然來到殿下叩首,恭敬地向楚王稟報道:「王爺,錦真人昨日已至王府,此刻正在承運殿外等王爺召見。」
這「錦真人」三個字,不啻一聲悶雷,瞬間將陳梅卿和朱蘊嬈二人炸得呆若木雞。
這時楚王卻沒有發現小夫妻二人難看的臉色,他因為前陣子托付齊雁錦上京替自己辦事,最近一直在等結果。此刻聽說齊雁錦已經回到了王府,一顆心便全都繫在他身上,哪裏還有空記掛別的事:「錦真人他昨天就回來了?怎麼不早告訴我!快,趕緊請他上承運殿等候,我這就過去。」
說罷他草草敷衍了幾句,便起身離開了存心殿,殿上的王妃眼見楚王離開,便也由宮女伺候著返回了後宮。一時殿內隻剩下臉色蒼白的朱蘊嬈和陳梅卿,好在陳梅卿還算反應快些,下一刻便恢復了神智,慌忙拉起朱蘊嬈冰涼的小手捏了一下,在她耳邊低語道:「棗花,這裏人多眼雜,有什麼話咱們回宮再說。」
朱蘊嬈此刻魂不守舍,隻能恍恍惚惚地被陳梅卿拉著手,夢遊一般回到了毓鳳宮。這時陳梅卿便假意要與朱蘊嬈親熱,遣散了殿中宮人,躲進帳子裏和朱蘊嬈說起了悄悄話。
「棗花,乖,告訴哥哥,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道士?」陳梅卿凝視著失魂落魄的朱蘊嬈,悄聲問。
「不……我不想他。」朱蘊嬈搖搖頭,驚惶的雙眼迅速浮上一層淚水,泫然欲泣地否認,「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已經嫁給夫君了,我不想他……」
她期期艾艾地對陳梅卿申明心誌,奈何不停顫抖的身體卻出賣了她的心慌。朱蘊嬈瞬間害怕起來,一想到自己的生活會再次被那個臭道士擾亂,一顆心便六神無主地發了慌。
一時之間,她無顏麵對夫君關切的眼神,隻能羞愧地發出一聲啜泣,自欺欺人地悶頭撲倒在床上,將臉深深地埋進了錦被裏。
自己的妹妹明擺著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陳梅卿看在眼裏,隻能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獨自起身走到殿外,將那名當初被他買通的小內監叫來問話:「早上往存心殿向王爺請安的時候,你也是跟著的。那個替錦真人傳話的小內監,你可認得?」
「回儀賓的話,小人認得。」小內監跪在地上乖乖地答話。
陳梅卿聽了他的回答,便在他耳邊低聲吩咐道:「你去替我把那個人悄悄地找來,毋使他人知曉。」
小內監伶俐地應了一聲,立即動身替陳梅卿跑了一趟腿,很快便把存心殿上替齊雁錦傳話的那名內監找了來。
陳梅卿等那名內監跪在地上向自己請過安,才趁著四下無人,故意笑著審問他:「你倒慇勤,什麼時候不能傳話,偏偏趁我夫妻二人在殿上請安的時候攪局,你說,你可是收了那錦真人的好處?」
那名小內監見陳梅卿滿臉笑容,便也嘻嘻笑了一聲,乖乖地點了點頭:「儀賓英明,當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您的法眼。錦真人說他曾經和您同住在寅賓館,交情不淺,所以他一回來就想知會您,卻不放心找人往毓鳳宮裏帶話,便命小人趁著您向王爺請安的時候,上殿替他傳話,這樣您就能知道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