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陳梅卿聞言點了點頭,臉上雖不動聲色,一張肚皮卻差點被氣破——那個老奸巨猾的道士,分明是在懷疑他騙娶了朱蘊嬈,擺明了對他失去信任,因此才會故意找人將消息帶上殿,讓他的妹妹直接聽到。偏偏為了她的清譽,還要拿自己做擋箭牌,搞得兩個大男人之間倒好像有曖昧似的!

此刻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能哭笑不得地敷衍了幾句,才將那名小內監給打發走。

陳梅卿預料得絲毫沒錯——自從齊雁錦隔著重重宮牆的阻擾,巧妙地使出一招聲東擊西,將自己回來的消息傳遞給朱蘊嬈之後,她的一顆心便已全然亂了方寸。

現在她已經知道他回來了,並且人就住在寅賓館裏——怎麼辦?她是不是應該去找他說個明白,告訴他自己已經嫁給了夫君,從此必須與他再無瓜葛?

整整一天,朱蘊嬈從早到晚都在左右為難,心底有個聲音正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該去找那個人,可是待到她回過神時,她整個人已經手腳冰涼地站在寅賓館裏了。

這一晚她將夫君拋在毓鳳宮裏,再次趁夜而來,行動的目的卻第一次變得無比明確——她來這裏隻是為了那一個人,那個把她害得無比淒慘的臭道士!

朱蘊嬈望著透光的窗欞深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走上前,輕輕敲響了房門。

「誰在外麵?」這時連棋的聲音在房中響起,還沒等到朱蘊嬈回答,一陣東碰西撞的腳步聲便已踉蹌著朝門邊走來。

朱蘊嬈攥著衣襟後退了一步,緊張地盯著房門,直到屋子裏的連棋吱呀一聲將門打開,露出一張苦哈哈的大紅臉。

「小姐,怎麼會是你?」看見朱蘊嬈的一瞬間,連棋簡直快哭了。

「臭……真人他在嗎?」朱蘊嬈結結巴巴地問。

「在……」此刻連棋像見到救星一般,望著朱蘊嬈哭訴道,「我快死了……嗝,公子他還在灌我酒呢……小姐,你是來看我最後一眼的麼……」

朱蘊嬈努力分辨著連棋語無倫次的醉話,過了好半天才聽明白:「真人他在喝酒嗎?」

「嗯……」連棋哭喪著臉,醉醺醺地點了點頭,「等我把公子灌醉……他就消停了。」

朱蘊嬈張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這時連棋卻忽然臉色一青,直著眼睛跌跌撞撞地衝出門,抱著廊柱就是一陣狂吐。

「你還好吧?」朱蘊嬈有些擔心地望著連棋不停嘔吐的背影,走上前替他拍了拍背。

此刻連棋已然醉暈,隻覺得吐過之後心裏舒暢了不少,於是一陣濃烈的睡意襲來,他抱著廊下的美人靠哼哼了兩聲,便陷入了一個美人在懷的春夢。

朱蘊嬈見他忽然沒了動靜,隻得伸手推了推,在聽到鼾聲響起之後,才知道他竟然已經睡熟了。

罷了,反正如今正是盛夏,也不用擔心他會著涼。

這時朱蘊嬈回過頭去,目光落在那道虛掩的房門上,隻覺得心尖一陣緊縮。她忽然好害怕看見臭道士此刻的模樣,可是到了眼下這步田地,一切似乎都已經由不得她了。

於是朱蘊嬈不由自主地輕移蓮步,推開房門悄悄地閃身走了進去,又反手將門落了閂。

此刻屋子裏瀰漫著一股熏人的酒氣,朱蘊嬈往前走了兩步,在看清楚桌邊那個自斟自飲的人時,一剎那竟然失神到忘記了呼吸。

往日那個又耀眼又囂張,幾乎讓她咬牙切齒的人,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朱蘊嬈不覺皺起雙眉,癡癡地凝視著眼前人,忍不住又往前靠近了幾步。

他大概是真的喝醉了,這時候竟然沒能聽見她的腳步聲,依舊不緊不慢地把酒一杯杯往嘴裏送。可若說醉,他又與別的酒鬼截然不同——他的臉明明蒼白不見醉色,隻有眼皮略微低垂著,讓長長的睫毛遮去了眸子裏所有的光采。

此刻齊雁錦一隻手自斟自飲,一隻手懶懶支頤,因為解散了髮髻,濃墨般的長髮正隨意地搭在肩頭,黑髮壓著雪白的道袍,看上去有種觸目驚心的鮮明。

自從朱蘊嬈走進房中,他始終不曾抬頭看她一眼,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於是朱蘊嬈一路走到桌邊,在原本屬於連棋的那個位置上坐下,就這樣看著他一個人迷失在酒鄉之中,沉默了許久才低聲問:「你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