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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鵝毛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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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聽錯吧?」陳老爹震驚地瞪著朱蘊嬈,難以置信地求證,「我兒子……是去武昌和你成婚的吧?」

「嗯……」朱蘊嬈極低地應了一聲,顫抖的十指抓著裙子,眼淚一滴一滴在裙麵上暈開。

「那你還說孩子不是他的?」陳老爹怎麼也想不明白,棗花這丫頭是他看著長大的,怎麼才出去一年不到,卻什麼都變了呢,「這外麵都是什麼世道啊……棗花,從前我隻擔心我那臭小子對不起你,怎麼你反倒……」

他看著朱蘊嬈聳動的雙肩,忽然什麼都說不下去了。這時小羊倌站在窩棚外高喊:「老爹,羊還殺不殺?」

陳老爹重重咳了一聲,趁機背著手走出窩棚,沒好氣地大喊道:「殺,怎麼不殺!」

朱蘊嬈低著頭坐在窩棚裏,聽著陳老爹為自己張羅殺羊,隻能捂著嘴不停掉淚。

這天晚上,朱蘊嬈獨自躺在暖和的羊皮褥子裏,伴著窩棚外猛烈的冬風,怔怔出神。

隔壁窩棚不時傳來爹爹沉重的歎息,以及和陳老爹擠睡在一起的小羊倌不滿地翻身咕噥聲。每一聲動靜對她來說,都是一次內心的煎熬。

爹爹對她越好,她就越沒臉在這裏待下去——她已經做不成爹爹的女兒了。

透明的淚珠緩緩滑下朱蘊嬈的眼角,偏偏這時候,她又想起了遠在北京的齊雁錦。

反正她已經向爹爹報了平安,也算給哥哥留了交代,既然沒臉留下,不如就到北京找他吧?記得當初和連棋閑聊的時候,他提過他們在北京落腳的地方,是中書舍人趙大人府上——這麼個大官的宅子,總不會太難找吧?

再說既然一心想著他,肚裏的孩子又是他的,當然應該去找正主,才能挺直腰板兒抬頭做人。朱蘊嬈靈光一閃,心中立刻打定了主意,於是幹脆翻身爬起來,開始摸黑整理自己的行李。

隨身還有四枚金簪,做盤纏是足夠了;哥哥的路引,上北京肯定也是行得通的;還有……還有一直貼身藏著,所以到哪裏都沒弄丟過的——他畫給她的那張求姻緣道符。

朱蘊嬈的雙手落在縫著道符的中衣上,默默在心中祈求:臭道士,如果你的道符真能應驗,就保佑我順利找到你吧……

翌日清晨,陳老爹哼哧哼哧地走出窩棚,打發小羊倌去熱早飯。等到飯熱好了,他左等右等也不見朱蘊嬈起身,便幹脆先去羊圈看他的寶貝羊。

哪知一進羊圈他便傻了眼,隻見一隻羊的犄角上掛著一根布條,正是他和棗花多年來在山頭放羊,約定好的暗號……

那個傻丫頭,怎麼能就這樣走了呢?

陳老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被風沙磨礪出的紫赯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眼圈卻忍不住發紅。

當年陳梅卿中了舉人上京應試的時候,朱蘊嬈曾經細細打聽過去北京的路線,因此這次往北走,竟然一路順暢的很。

這天傍晚她走得累了,便沿途找了一間客棧住下,先在一樓客堂點了一碗羊肉湯麵,躲在角落裏慢慢吃。因為正值冬天,投店的客人不多,客堂裏正有些冷清,這時店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店小二慌忙掀開門簾去招攬生意,朱蘊嬈不覺也抬頭瞥了一眼,隱約就看見兩輛馬車停在門外。

朱蘊嬈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於是她低下頭繼續吃麵。不一會兒門外的幾名客人便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抱怨:「眼看這天色,隻怕又要下雪。」

「可不是,」店小二帶著點討好地附和道,「聽官人的口音,似乎是京城人吧?」

那客人便笑道:「沒錯,這次我是出來探親,正準備回北京去。」

朱蘊嬈聽他口中報出「北京」二字,便知是同路人,難免心中一動,又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哪知這一抬頭,她竟恰好與那說話的人四目相對,原來那人打從進店之初,就已經注意到了躲在角落裏吃麵的朱蘊嬈。

此刻朱蘊嬈發現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睛亮了一下,便從桌上拿起麵巾把臉蒙上,端起麵碗準備上樓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