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琉璃咯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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皦生光的慘嚎聲很快引來了一名獄卒,那人無視他赤身裸-體的樣子,逕自罵道:「瞎嚷嚷什麼!」
「我的衣裳呢?」皦生光蜷成一團,驚惶地問,「你們把我抓來關了那麼久,到底要問我一個什麼罪名,好歹給句明白話吧?」
獄卒沒有理會他,隻是將一盆冷飯丟到他麵前,勒令道:「快吃,吃完了我好去交差。」
皦生光抱著腿紋絲不動,凍得發青的臉上擠出一團諂媚的笑:「大哥,我的衣裳呢?你先讓我穿上衣裳,我再吃飯。」
「別跟我廢話,快吃,」獄卒舉起手裏的棍子揮了揮,瞪著眼威脅皦生光,「你再磨蹭,我就拉幾個死囚過來,讓他們跟你做個伴!」
「你敢!」皦生光瞬間變了臉色,勃然大怒道,「我是順天府的生員,你們不能這麼幹!」
那獄卒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獰笑了一聲,踢了踢地上的飯盆:「快吃。」
皦生光目光遲疑地盯著他,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讓步,隻能伸手端起飯盆,渾身赤-裸地蹲在獄卒眼皮子底下,嚥下了自己有生以來最羞恥的一頓飯。
待到獄卒離開之後,也不知是因為吃飽,還是因為犯困,皦生光的上下眼皮又開始打架,很快就不知不覺陷入了昏睡。
一個接一個的噩夢讓皦生光在睡夢中也不得安穩,也不知何時,隔壁牢房忽然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將皦生光從昏睡中驚醒。他霍然睜眼,隨即發現自己的衣裳又原封不動地回到了身上,似乎先前的受辱隻是一場幻覺,心底禁不住一陣陣發涼——這種莫名其妙的折磨,到底還要持續多久?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皦生光警惕地豎起了耳朵,心底竟隱隱希望這是官員來提審自己,結果來人令他大失所望——來到牢門外的仍然是那名獄卒,手裏還端著一盆冷飯。
他剛剛一覺睡了多久,怎麼這會兒又要吃飯了?皦生光愣了愣,感到腹中的飽脹感還沒有消失,慌忙搖頭道:「我不餓,我是不是之前才吃過一頓?」
獄卒沒有回答他,照舊將那盆飯丟到他麵前,抬了抬滿是絡腮鬍的下巴:「快吃。」
皦生光搖搖頭,滿懷敵意地後退了兩步,這時那名獄卒很是不耐煩地開鎖,走進牢中,照著他的肩頭敲了一棍,疼得他直接跪在了地上:「敬酒還是罰酒,隨便你吃哪一套。」
皦生光滿頭冷汗地捂著肩,迫於獄卒的淫威,隻能膝行到飯盆跟前,伸手連灑帶漏地抓起飯,逼著自己又吃光了一盆。
獄卒瞥了一眼地上白森森的飯粒,心知他是故意灑落的,卻沒有開口刁難,隻是冷笑了一聲,從地上撿起飯盆,鎖好牢門後揚長而去。
這一去,便不知去了多久。點著火把的地牢裏沒有晝夜之分,讓皦生光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沒有人給他送飯,他隻能憑飢餓猜測自己已經被晾了很久。
飢餓和寒冷折磨著他的體膚,眼前時刻晃動著令人煩躁不安的火光、耳邊充斥著嚴刑拷打的喊叫聲,所有的一切都使皦生光的身心備受煎熬,即使閉上眼睛也睡不著覺。
他身心交瘁,卻極度狂躁、憤怒,過去行騙生涯裏練就的奸猾,都被最原始的本能摧垮,讓他再也無法控製情緒,索性拚盡最後的力氣衝撞著牢門,聲嘶力竭地大喊:「來人啊——來人啊!我到底犯了什麼罪?為什麼還不提審我!外麵天天都在刑訊,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你們有罪就判、沒罪就放,憑什麼一直把我關在這裏!來人啊……」
到最後他喊啞了嗓子,喉嚨疼得像卡著一塊火炭,卻一個人也沒能叫來。他隻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餓得兩眼直冒綠光,最後竟然從地上摳起曾經被自己灑落的飯粒,一粒一粒塞進嘴裏充飢。
就這樣不知捱過了多久,就在皦生光以為自己將要餓死的時候,消失了許久的獄卒終於來給他送飯了。
當過道裏傳來獄卒懶散的腳步聲,皦生光如聞天籟,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扒著牢門往外看,像餓犬盼著主人投食一般緊盯著獄卒,簡直就差搖尾乞憐。
同樣是一盆冷飯,當獄卒看著皦生光跪在地上狼吞虎嚥的時候,兀自冷笑道:「真人說得對,餓一餓果然老實多了。」
真人……什麼真人?一絲疑惑從皦生光腦中一閃而過,然而急遽爆發的食慾已經完全侵佔了他的理智,他無暇多想,轉眼便將這點蹊蹺拋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