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南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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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蘊嬈一言不發,就這麼板著臉紋絲不動。陳梅卿眼瞅著自己倔強的妹妹,不由暗暗歎了一口氣,走上前幾步將食盒放在桌上,自己挑了個繡墩坐下,好言相勸:「快起來吃飯,地上涼,你這麼坐著,對身子不好。」
朱蘊嬈對他依舊不理不睬,陳梅卿等了好一會兒,才失望地冷笑:「看來,你是徹底將我當仇人了?」
「放我走。」朱蘊嬈也不多話,隻是木愣愣地從嘴裏吐出三個字。
陳梅卿麵色一沉,逕自將食盒裏的飯菜端出來,撥在一隻碗裏遞給她。朱蘊嬈一狠心,揮手將碗筷打翻,又在瓷碗墜地的一瞬間,死死摀住了自己的耳朵。
瓷片刺耳的碎裂聲中,陳梅卿從牙縫裏輕輕冒出一聲:「胡鬧。」
「放我走。」朱蘊嬈依舊蜷成一團,淚珠無聲地滑出眼眶,一顆顆砸在地上。
「我就是來帶你走的。」陳梅卿在她身旁微微一笑,「你總待在這裏也不像話,店家還要做生意呢不是?」
朱蘊嬈聞言渾身一顫,淚光閃爍地抬起頭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去我替你安排好的客棧,」陳梅卿強行將她從地上拽起來,語氣中帶著脅迫,「現在外麵都是我的人,你若不願意乖乖跟我走,我有的是辦法。」
「哥哥……你還是我的哥哥嗎?」朱蘊嬈一瞬間淚如泉湧,隻能以袖掩麵,悶聲哽咽著,「我好像已經不認識你了……」
這一晚,朱蘊嬈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踉踉蹌蹌地走下樓,酒樓的夥計活似送祖宗一般,將陳梅卿一行恭送了出去。她被人扶上一輛馬車,把守在四周的錦衣衛全副武裝,令她插翅難逃。
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能有這等勢力,就像她從不知道夫君在冒天大的險。人人都將她當做一個不諳世事的傻姑娘,偏偏,他們都不肯放過她。
這一刻,寒風像刀子一樣錐著朱蘊嬈的心,四周是她從沒有體驗過的冷,徹骨的寒意彷彿要將她整個人冰封起來——天地間,隻剩下一片灰暗。
自從住進陳梅卿安排的客棧,朱蘊嬈便不聲不響地開始絕食,期間任憑陳梅卿如何誘哄,都不能使她就範。
渾渾噩噩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朱蘊嬈陷入絕望之際,怒氣騰騰的陳梅卿挾著一身冷戾之氣,再度來到她身邊。
「看來,你是存心要和他一起往死路上走了。」陳梅卿看著躺在床上麵朝牆壁的朱蘊嬈,冷冷開口,「你明明知道他想做什麼,還願意為他餓死?你就這麼愛他?」
「放我走,」朱蘊嬈背對著陳梅卿,用一種近似自言自語的聲調吶吶道,「我突然不見了,他會擔心的。」
「哼,你以為,他現在還顧得上你嗎?」陳梅卿橫眉怒目地咬牙道,「比起他蓄謀做的那些事,你是死是活,隻怕對他根本無關緊要。」
躺在床上的朱蘊嬈渾身一顫,隔了好久才低聲回了一句:「我不信。」
「你不信?」陳梅卿暗暗握緊了拳頭,譏嘲道,「你不信,我就帶你去看看——看看他現在到底在做什麼,你敢不敢?」
這句話猶如一劑靈藥,頃刻間注入朱蘊嬈水米不沾的身體,令她一掃之前的頹唐,竟然慢悠悠地翻身從床上坐起來,雙目炯炯地盯著陳梅卿問:「你這話可當真?」
「豈能有假。」陳梅卿鼻子裏冷哼了一聲,眼看著妹妹忽然神采奕奕地站在自己麵前,心裏極不是滋味,卻還是伸手從熏籠上拽過一件貂皮大氅,細心地替她披上。
朱蘊嬈乖乖地站著不動,心裏想著馬上就可以見到齊雁錦,憔悴的臉上不覺便浮起一抹笑意,看著病懨懨的,偏又美得驚人。陳梅卿瞪了她一眼,低語道:「我看你是瘋了。」
朱蘊嬈隨便他數落,隻顧微微地笑著,執拗的眼神越過陳梅卿,定定地盯著某一點,同時臉上散發出喜悅的光彩,讓陳梅卿幾乎要錯覺齊雁錦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後。一股寒意從他腳底往上竄,他不再說話,沉著臉將朱蘊嬈領出門。
二人在錦衣衛的護送下走出客棧,登上了一輛馬車。這時朱蘊嬈才籠著袖子不放心地問:「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城外的南海子獵苑,」陳梅卿雙眼緊盯著朱蘊嬈,麵無表情地回答,「你知道嗎?今天是太子出宮狩獵的日子,而我查出齊雁錦兩天前就已經出城。你猜,我們會不會在那裏遇見他?」
朱蘊嬈聽了陳梅卿的話,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渾身立刻瑟瑟發起抖來:「不,不會的,他不會那麼大膽,敢去找太子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