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相反,每當陳晏外出或者與人交遊時,他都是能避則避,有多遠躲多遠。
這種回避的態度,他不知道陳晏之前有沒有發覺。以陳晏的敏銳,如果看進眼裏那肯定是能看出來的,但估計就算意識到了,也不會怎麽在意。隻是這次夏狩,陳晏提出要他隨行,而他拒絕了,令這個人感到忤逆,所以才會這麽作怒。
趙長起不信:“沒幹什麽?”
顧憑不想說這些,於是一揚眉,斜眸瞥著趙長起:“趙大人最近很閑?”
“你以為我樂意問。”趙長起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顧憑,你心裏最好有些分寸。你就算把天捅個窟窿,隻要殿下樂意縱著,那就不是事兒。但如果真觸怒了殿下,你最好想想自己有幾條命,夠不夠他殺的。”
顧憑知道,趙長起這話不是玩笑。
當年,幾路諸侯爭奪天下,陳晏的父親之所以最後能登大寶,幾支最強勁的敵手都是靠陳晏給他掃平的。而陳晏一出生就被立為世子,後來他爹升級成皇帝,他又晉升為最受倚重的秦王。這個人,自幼便是淩駕於萬人之上,後來又經刀山火海的淬煉,心腸不說鍛得削鐵如泥,也差不了多少。
顧憑想,在他眼裏,這天底下,恐怕沒有人是不能殺的。
他笑了笑,對趙長起道:“多謝趙大人提點。”
日光從窗外篩進來,落在他懶洋洋勾起的眼角上,隨著那狹長的弧度一彎,碎漏在眼底。分明是極尋常的一瞥,卻叫人無端生出驚心動魄之感。
趙長起一言難盡地道:“……你怎麽越長越妖了。”
他忽然想到,若顧憑是女子,恐怕早就入了陳晏的後院。以陳晏對他的寵愛,估計這時候連孩子都撲騰出好幾個了。日後若陳晏登基,他怎麽說也能當個寵妃貴妃當當。如果又有子嗣傍身,那這輩子的潑天富貴是沒跑了。
可他偏偏是男子。
男子,又是以這樣的身份待在陳晏身邊。
除了“佞幸之流”,趙長起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好詞能安在顧憑頭上。
如果有一日,陳晏還厭棄了他……
他看著顧憑,不能不為這個人的前途感到憂慮,但是該憂慮的對象自己倒是十分心大,喝口茶,吃顆葡萄,再撚一塊點心啃兩口,吃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趙長起低聲道:“我是為了你好。殿下這種人,向來是不會給人第二次機會的……他也不需要給任何人第二次機會。”因為,無論他廢了多少個,棄了多少個,殺了多少個,照樣會有數不清的新鮮的人,各式各樣的,前仆後繼出現在他麵前,匍匐在地,供他隨挑隨揀。
顧憑在啃點心的間隙,朝趙長起拱了拱手:“受教,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