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你確切的消息遞到案前的時候,殿下……”甘勉張了張嘴,似乎在斟酌措辭,最後隻說道,“他流了血。”
顧憑垂著眼睫。
車輪軋過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時不時地就搖晃一下,隨著馬車的顛簸,車簾時開時落,外麵的燦爛的晨光不時閃進來,讓他的側臉好幾次看起來,都好像透明了。
那種透明,還有他那沉靜的,看不出一絲情緒的麵容,讓他整個人仿佛渺遠極了。
他始終一言未發。
*
已是深夜,陳晏一個人坐在殿內。
殿門輕輕一響,沈留走了進來。
他單膝在陳晏麵前跪下:“殿下,一應命令都已發出。暗部該收回的,我們都已經收回了。”
“嗯。”陳晏道,“起來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如果不是因為他從回來之後,就一直將自己關在這個殿內,沈留會覺得,他這樣,與以往任何時候並無不同。
陳晏忽然道:“你說我母親當年,知道鴛盟蠱嗎?”
他笑了一聲,淡淡道:“她若知道,一定會想法子給我父皇服下。”
那語氣,仿佛帶著一絲奇異的戲謔。
沈留頓了頓,脊背微微繃直了。
自他五歲起,便被放在陳晏身邊。從那時起,他生命中唯一的目的,就是圍繞著這個男人,成為他的臂助肱骨,為了他的一切命令出生入死。這樣的忠誠,讓他在陳晏身邊的時候,那身份已經不止是一個被重用的臣下。有些話,即使涉及到皇家秘事,他也可以出言。
但他真的沒有想到,陳晏會這樣輕淡地說起孟後和皇帝。
當年,孟後因魘鎮之事被廢,遷居別宮,後來撫宣王孟恩叛亂,又被鎮壓,再之後沒過多久,孟後就病故了。
但是,病死一事,很多時候都隻是明麵上的說法。無論是各大權貴氏族還是皇室之中,多的是秘密處決,但對外宣稱是病死的。這些事發生的時候,他們陷在堯昌前線死戰,等回來之後再想去查,卻發現所有牽連進去的宮人,都早已被皇帝閃電般地給處理幹淨,一個不留了。
他們用了大力,最後也隻查到,孟後病故那一晚,皇帝曾秘密去了她幽閉的宮室。
他們的人,甚至連皇帝進出宮室的時刻都確定了,但是也隻能確定到這一步,在皇帝進去之後,那緊閉的宮門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實不可知。
不過,一貫以溫和示人的皇帝,居然用這樣酷厲的手段來封口……這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自那之後,陳晏就很少再開口提起他的父母。就算說起皇帝,他大多也就隻稱陛下。
……很多事,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沈留一清二楚。其實在最開始,皇帝與孟後之間也是一段金玉良緣的佳話。在皇帝做諸侯王時的封地上,還有他為孟後建起的行台。那裏麵一草一木,一台一閣,都是比照著孟采英當年在南地的舊居所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