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迢卻不在意那些客套,搖搖手,仍隻站在廊下:“那是往來商旅行客罷了,駐官隻我一個,怕也是最後一個了。”
最後一句他說得很輕,好在舜音離右站近,聽見了,微微蹙眉,什麼叫最後一個,朝中已不再派官來了?忽然想起一事,她問:“我記得武威郡公兼任涼州刺史,如今陸刺史在此,可是武威郡公已卸任了?”
陸迢詫異地看著她:“軍司沒告訴夫人嗎?武威郡公已然過世了啊。”
舜音愣了愣:“過世了?”
陸迢隨即了然:“也是,夫人剛來,軍司怎會提及這些。今日聽聞夫人隨軍司同行外出,料想新婚燕爾、感情正濃,這些家事他日再說不遲。”
舜音被他的話拉回現實,不禁又攥緊了帷帽,穆長洲怎會告訴她,本就對娶她的結果不滿,現在又是這樣的境況……
外麵有人來請刺史,陸迢準備告辭了,對舜音道:“今日在此等待夫人許久,已耽擱多時,不可久留了,待改日再會詳敘不遲。”
舜音點頭,示意勝雨相送,自己默默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回了後院的房中。
整整一個下午,舜音都沒出過房門。
桌上放著侍女送入的飯菜茶湯,她坐在房中,一口沒吃,手裏拿著折本,也一筆未落。
她始終心緒難寧,翻來覆去地想著出行時撞見探子的事情,又想著陸刺史的話,幹脆閉上眼,腦海裏隻剩下穆長洲的那一句:“你的左耳已失聰了。”
舜音睜眼,一伸手,端了那盞涼透的茶湯全喝了下去,涼至心底了,才清醒一些,緩緩吐出口氣,一手撫上左耳。
她的左耳確實失聰了,這事隻有家裏人知道。
這些年她獨居道觀,連外麵的消息都不知道,交際更是少得可憐,偶爾與外人交流,若對方聲小,隻需靠右站近或辨別唇形就能正常應對。即使有時離得遠或不便觀察唇形而沒作應答,別人也當她是走不出高門舊影,仍舊心高氣傲不理人罷了。
來涼州一路她都不曾看過別人口型,往右靠近也盡量做得不留痕跡,怎麼也沒想到,入了涼州就接連遇事,才這麼短的時日,就被穆長洲發現了。
舜音撫著左耳想,可能今日之後被嫌累贅,就再也出不去門了。
這還是輕的。他既然知道了,會不會說出去?會不會認為這樁婚事是封家刻意隱瞞在先?更甚者,他還可以借此正大光明地休妻,那她也就不可能在涼州立足了……
孤注一擲地嫁來涼州,怎麼偏偏遭遇穆長洲。
舜音越想越心涼,直到敞開的房門前忽然出現人影,她頓時心中一緊,抬頭卻發現是勝雨,又鬆一口氣。
勝雨進門為她收拾碗筷,驚訝道:“天色已晚,夫人竟一口未動?”
舜音放下撫耳的手,稍稍平定,搖搖頭:“我不餓,都拿下去吧。”
勝雨看看她,卻又看不出什麼異常,隻好收拾妥當,退出去了。
舜音起身走至門口,看向外麵,天果然已黑了,也許外出公幹的隊伍已經回來了。
她回過頭,無意識地踱了兩步,低頭抓緊衣擺,再鬆開,輕聲自言自語:“沒事的,沒事……”
忽來一聲脆響,是門上的占風鐸被刮出的聲響。
舜音轉身,猝不及防看見走入的身影。
穆長洲似乎剛剛返回,仍是那身青黑錦袍,腰上蹀躞帶緊束,隻已除了橫刀與長弓,身高腿長地立在門邊,收臂看了一眼門上掛著的占風鐸,轉頭朝她看來,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仿佛一眼就看穿了這是幹什麼用的。
舜音已經料到會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