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不得不起身,冷臉對著女兒,含怒道:“做錯了事還理直氣壯,你哪裏來的膽子,立刻隨你額娘回去閉門思過。”
他一麵看向皇後,希望安頤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此刻若不這麼做,太後下不來臺,小孩子不懂事什麼都能原諒,隻是大家都在氣頭上,沒必要把本無關繄要的事發展得不可收拾。
皇後果然會意,微微頷首,夫妻倆一切都在不言中。之後就向太後屈膝請罪,道:“是兒臣教導無方,皇額娘不要與她計較,兒臣這就把孩子領回去好好教訓,皇額娘千萬不要氣壞身子。”說著話,她拉扯和敬一道跪下,小姑娘卻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又再次頂撞:“與額娘什麼關係,都是我的錯,額娘為什麼要請罪?”
太後不住地搖頭,看不透似的看著她的孫女,乖巧的女娃娃怎麼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若是從前,她早就撲到自己懷裏來撒蟜了,今天她這是撞邪了不成?
“安頤,帶和敬回去。”弘歷語調聽似冷冷的,但分明避開母親,朝皇後遞過溫和的眼神。
皇後心中五味雜陳,她早有準備太後會責備和敬,可沒想到這祖孫倆竟會鬧得這麼僵,她這會兒一個巴掌打過去,能把和敬怔住,也給足太後麵子,可有意思嗎?這是她的女兒,她不疼誰來疼,隻怕在太後眼裏,恨就恨和敬不是個阿哥。
“兒臣告退。”皇後向太後行禮,拽起女兒的手,和敬半推半就地跟著母親離開,外頭肩輿已經在等候,皇後卻道:“你們抬著肩輿先走,我和公主走走,吹吹風。”
和敬木愣愣地跟著皇後,感覺到母親牽著自己的手越來越涼,小小年紀突然感覺到心痛,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韶景軒中,皇帝為太後端上一碗熱茶,太後嘆道:“你歇著吧,傷口不小呢,別大意了。”
“皇額娘消消氣,和敬還是個孩子,這個年紀正是有主意的時候,兒子和安頤會好好教導她。”弘歷耐心地勸慰著母親,又忍不住為皇後辯護,“安頤才失去了永璉,朕尚且想起來便心痛,她何嚐不是日日夜夜在煎熬折磨,難得她能打起精神周全所有的事,還請皇額娘對她不要太多苛責。便是她現在若寵溺和敬,也是情理之中,安頤賢惠聰穎,她不會把和敬教壞。”
太後知道兒子夫妻恩愛,她也從沒打算破壞他們的感情,可她的兒子是大清的皇帝,想當初德妃娘娘如何費盡心血為康熙爺培養出最優秀的皇子,這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的,她盼著弘歷能坐穩江山,盼著弘歷能做一個不愧對先祖的明君。
“額娘如今倒成了惡人,皇後現在看我的眼神也和從前不同。”太後苦笑,“她一定是想,我望穿秋水地盼著她再為你生一個皇阿哥,她忌憚我、我猜忌她,情分大不如前。”
弘歷忙道:“安頤不敢,額娘不可冤屈了她。”
太後紅了眼睛,語調裏透著悲傷:“兒子,我是盼著你們都好,與其說我無形中給了安頤昏力,可天長日久,到將來束縛她的還是她自己。這條路你們不得不走,但若實在走不下去,就早早變通了才好,退而求其次,又何嚐不可呢?”
弘歷心裏沉重,臉上帶著微笑,道一聲:“額娘放心,眼下還早呢。”說這話時,弘歷不禁想到了紅顏,今天若非紅顏,和敬要有什麼閃失,安頤才真正要絕望了。
去長春仙館的路,要路過湖邊最美的一片景色,若是平日母女倆散步,公主早就跑去采許多的花朵回來,親手給額娘簪在發鬢上。可今天晚霞絢爛,大好的景色下,隻有一行人悄無聲息地走過,但皇後一直牽著女兒的手沒有放開。
終於回到長春仙館,裏裏外外的人都散了,和敬跟著母親到內殿,她覺得自己會挨罵甚至會挨打,額娘從前教訓二哥時,還是很嚴厲的。她一咬牙,自己跑去書桌上拿來額娘作畫用的竹尺,含淚回到母親跟前,雙手奉上道:“皇額娘,是、是我錯了……”
皇後輕輕一嘆,眼中隻有溫柔,將竹尺拿開,屈膝蹲下與女兒平視,含笑問:“不怕疼嗎,是要打手心還是打屁股?”
門外頭,紅顏正興沖沖地來,聽說皇後和公主回來了,她特地想來告訴主子們她沒事,雖然背上疼得要裂開似的,但公主沒受傷,她就滿足了。沒想到一進門,就聽見皇後再問公主要打哪裏,她心裏一繄,怪不得剛才千雅在門前勸她別進來。
紅顏停下腳步,不知該繼續進去還是退下,猶豫的時刻,伴著公主的抽噎,皇後很溫柔地問著:“和敬你告訴額娘,最近是怎麼了,華嬤嬤說你之前纏著她許久做得兔娃娃,好容易做成了,卻拿到手就丟開,說什麼再也不要玩娃娃。這不是你最喜歡的東西嗎,為什麼不玩了,騎馬射箭,就那麼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