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意氣相逢為君飲(1 / 3)

披香殿

“禮又被退了?”王靈聽到這個答案不禁皺起眉頭。

“是啊。奴婢連殿門都沒進,直接讓江都翁主給擋回來了。”阿靜回答道。

“昭陽殿,這殿裏的,到底是什麼人?”王靈皺眉自語道。後宮之中,是沒有秘密可言的,那一日在花園的事情,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昭陽殿那位竟然根本不曾給身為皇後的衛子夫行禮,而皇帝也認可的這一點。

再加上,殿中有江都翁主貼身伺候又有館陶公主府中人常來常往,太後似也有庇護之意。這一切舉動,讓所有人明白,這一次進來的絕不是什麼普通的民女,其身份尊貴怕是更在衛子夫之上。至少,執掌鳳印六年餘的衛子夫就從不曾讓老太後明確表示過什麼讚許之意。以大漢的慣例,其實太後若還在的話,後宮第一人應是太後。隻是由於王太後當年不願和阿嬌皇後爭權,後來也懶得再理會宮中瑣事,才由衛皇後統領後宮的。

“這樣不成。”王靈咬牙道,“大事在即,本宮必須先弄清楚她到底是什麼身份,才好走下一步。”想到這裏,她立刻起身道,“你方才說,昭陽殿的借口是她們要去拜見太後是吧?那我們也去拜見太後,便去這長樂宮裏撞她一撞。”

她一聲令下,左右的小宮女們便開始幫她著裝。一番打扮後,王靈神清氣爽地往長樂宮趕去。

長樂宮?臨華殿

王娡滿臉微笑地看著下麵的平陽公主劉婧、隆慮公主劉嫿、修成君金俗、金俗的女兒金娥以及淮南翁主劉陵。在劉陵的刻意調節下,整個大殿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王娡一麵笑,一麵低頭對身邊的孫女兒金娥說道,“這位陵翁主啊,可是最風趣的。從前在宮裏的時候,一張嘴就是最能討人喜歡的。你入宮得晚,到今兒菜見識到。”

“是孫兒沒福氣,今日見了,才知道陵翁主這是名不虛傳呢。”金娥乖巧地應道。

“太後真是太過獎了。劉陵也就是性子野,愛到處瞎跑,看了些有的沒有的,回來學嘴的。”劉陵頑皮地吐了吐舌。說也奇怪,她的年紀明明不小,但是這個動作下來卻不讓人感到厭煩,反而覺得她身上有一種少女稚氣,竟比真正處於年少的金娥更具魅力。

“你看看,”王娡笑著搖頭道,“娥兒,你可得跟陵翁主好好學學。像她那樣會說話,將來才能公婆麵前說得上話哦。”

金娥麵上一紅,不依道:“外婆,你說什麼啊。”

金娥和淮南王太子劉遷的婚事,早在王娡的催促下,提上了議事日程。今日這場召見便是要將金娥介紹與劉陵認識,探一探她的口風。

“太後真是的。就我們娥兒這相貌,這人品,到哪不討人喜歡啊。還用學我麼,你這不是寒磣我這至今待嫁的姑娘家麼。”劉陵故作不滿地斜了王娡一眼,嘟囔道。此言一出,殿內又是一場轟然大笑。正笑著,外間有人來報,說是昭陽殿的陳娘娘並江都翁主劉徽臣到了。

“宣她們進來吧。”王娡說道。

陳嬌與劉徽臣的身影嫋嫋出現在殿中,陳嬌看著這滿室美女聚集,不解地看向王娡,不明白她為何在這時候召自己過來。王娡輕咳了一聲,說道:“阿嬌,其他人我想你也都認識,哀家就不多做介紹了。”她指了指金俗,說道,“這是修成君,你們還沒見過吧。”

陳嬌早知道這位太後愛女的身世,衝著她點了點頭,便在宦官的指引下,到一側落座。王娡見人都到齊了,便將話題轉向了主題。她對劉陵說道:“陵翁主,哀家聽說令弟至今都沒有結納正妃,可是真的?”

“小弟不孝,至今沒能婚配。”劉陵目光掃到金娥身上,發現她麵帶羞澀,忽然明了了太後的用意。

“淮南國,如今可是我大漢第一藩。遷太子身為繼承人,遲遲未婚可不成。”王娡搖了搖頭,說道,“我老太婆看,這樣下去可不行。”

劉陵立刻接口道:“是啊。我平素也是如此說。可淮南地處偏遠,人才有限……”

“那便到長安來尋一個嘛。哀家給徹兒說一說,讓遷太子入京一趟便是。”王娡一揮手說道。

劉陵自然不可能反對,她掩袖笑道:“隻怕他來了後,看著這兒的美女,傻了眼睛。”說話間還有意無意地將目光掃向金娥,含義明顯。

王娡樂嗬嗬地拍著外孫女的手,對劉陵說道:“知道你鬼精靈。這事,你可得給哀家辦妥了,知道嗎?”

“太後放心,陵兒定然不負太後所望。”劉陵起身,嫋嫋行了一禮。

解決完此事,王娡又轉向陳嬌,問道:“阿嬌,你與這一眾姐妹也是許久不見了。今日恰好她們都入了宮,哀家喚你來,與她們敘敘舊。”陳嬌低眉應是。王娡又囑咐了幾句,便讓阿嬌與平陽公主等人一起出去走走。

才離了殿門,劉陵便走到她身旁,聲音半帶咽嗚,輕輕說道:“阿嬌姐姐,你受苦了。”

陳嬌回之一笑,然後說道:“陵翁主有心了。”

“當初,陵兒遠在淮南沒能為姐姐盡一份力。如今,陵兒真是無顏見姐姐。”劉陵說著,臉上還落下了幾滴清淚,煞是楚楚可憐。

陳嬌聽到她這份說辭不覺愣了一愣,隨即嘴角揚起一絲諷刺的笑。劉陵和阿嬌的感情的確算得上好,加上她嘴甜如蜜,從前的阿嬌也一直把她當做一個單純的小妹妹來疼愛。可是,對如今的她來說,淮南劉陵會是一個單純的女子嗎?以翁主之身卻在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被太史公司馬遷親筆讚譽為“慧,有口辯”的女子,怎麼可能單純呢。隻是這場麵上的話,卻還是要說的。現在這個時候,還是少樹敵為妙,雖然在她的記憶中,淮南王一家也威風不了多久了。

“陵妹妹多慮了。宮中的是是非非本就不關你一個宗室翁主的事,你肯為我傷懷,姐姐已經很感激了。”陳嬌輕聲說道。

“謝姐姐大量!”劉陵順著陳嬌的手站了起來,臉上猶自帶著淚水,抽泣間仿佛真的傷透了心。

那邊平陽公主與隆慮公主也都走到了陳嬌身邊,平陽公主因為有過接觸,所以隻是微微一頷首,兒隆慮公主卻是親昵得多了。她一把抓過陳嬌的手,叨念道:“可是回宮了,阿嬌。今後,可別和徹兒鬧了,要好好的,知道嗎?”

陳嬌無奈地看著隆慮公主劉嫿,含糊地應道。劉嫿和陳嬌年紀相近,也是自小玩到大的。劉嫿從小就沒什麼太多的彎彎心思,劉姍出嫁後,王太後也疼她疼得厲害。早早將她嫁了個開國勳臣之家,可惜婚後沒幾年丈夫便亡故了,隻留下了一個遺腹子。而劉嫿又是認死理的主,至今也沒有動過改嫁的心思。

見陳嬌被劉嫿纏住了,劉陵行到劉徽臣身旁,柔聲問道:“這位想必就是江都翁主吧。”

雖然論身份,二人持平,可是論輩分,劉陵卻比劉徽臣長了一輩,劉徽臣欠身行了一禮,說道:“徽臣見過陵翁主。”

“不必如此多禮。”劉陵笑著扶起她,說道,“前些年我們也是見過的,何必如此生疏呢。前陣子,江都王繼位大殿,我還去江都觀禮呢。隻是當時,江都王竟沒提,你入宮來與阿嬌姐姐為伴了呢。”

劉徽臣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回道:“多謝陵翁主關心。入京一事是父王身前的安排。”

劉徽臣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心中卻在盤算著,看來上次在江都探到的消息果然是真的。江都翁主與一無名女子一起出逃,而劉建對這妹妹卻是不同尋常的重視,為此事幾乎氣急敗壞。隻是卻不知道,她又是如何來到長安的呢?難道那無名女子隻是劉非身前安排的煙霧麼?

劉陵看著急急躲開的劉徽臣,麵上露出了平靜的微笑,心道:無論你是如何來的長安,隻要你在這兒,那我便有理由去勸劉建那無知小兒上我淮南王府的船。

陳嬌與劉婧等人出了臨華殿,自然不會傻站在走廊上,在劉嫿的引導下,一行人往長樂宮側的花苑裏行去。

“阿嬌,我雖然離宮好些年了,許多是是非非,對對錯錯,已無力分清。”劉嫿說道,“不要再和陛下倔了。他心中是有你的,不然就放過了你。可是,有第一次,卻絕對不會有第二次的,知道嗎?”

“放過我一次?”陳嬌聽到這句話,不由得苦笑。是啊,對劉徹來說,阿嬌可能是他所有的女人中,下場最好的那一個了。至少,曆史上阿嬌被廢置長門後,陳家仍然榮寵不衰。而做了他三十年皇後的衛子夫,自盡於未央宮,因她而顯貴的衛家、公孫家、陳家都遭了滅族之禍。為他生下了繼承人的鉤弋夫人,掖庭賜死,與此同時宮中所有嬪妃姬妾全部殉葬。隻為了不給他的兒子劉弗陵留下一個有可能壓製他的太後,就算是養母也不行。

不同於隆慮公主的親昵,始終與陳嬌保持著距離的劉婧,卻是在審慎地觀察著陳嬌。

沒有變。即使恢複了記憶,阿嬌的眼神卻始終是那麼清澈。即使小妹一再提及徹兒,她眼中也未見一絲痛苦或迷惘。劉婧心中想道。可是,阿嬌沒有迷惘,你呢,徹兒,陛下,你心中是否真的如你口中所說的那樣,毫不留戀……

一行人才行了幾步路,就被迎麵而來的一群人攔住了路子。來人卻正是王夫人王靈,她看到劉婧,立刻停步,到劉婧跟前行禮,說道:“臣妾見過陽信長公主,隆慮長公主。”

劉婧麵不改色地頷首示意她起身,而劉嫿卻是眉頭一皺,隨口說道:“起來吧。”隨即,她拉住陳嬌的手,從王靈身側繞過,同時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阿嬌,我們去北宮花苑。當初你種的桂樹還在呢。”

王靈聽到這話,不禁身子一震,平靜的臉上有著驚駭神色。陳嬌看了看王靈又看了看劉嫿,苦笑了一番,心道:這下可好,看來她身份的真相,馬上就要傳遍整個漢宮了。

……

茂陵邑?墨門

明媚陽光下,韓墨手握一卷書,坐在窗邊,目光呆滯地看著手上的書卷。服侍他的書童奇怪地看著韓墨,心道:韓先生這是怎麼了,看了這麼久,卻一頁也沒翻過去。但是他卻不敢提出質疑,為韓墨布好茶,帶上房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