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月光在青石板路上灑落一地霜華,車輪碾過,發出冷硬的咯吱聲。
到了懸掛著紅色燈籠的喬府門口,車門簾被小廝掀起,長身玉立的青年男子從中走了出來,踏著一地銀霜往內走去。
才進大門,就聽到渺渺琴聲傳來。
喬墨駐足聆聽。
那琴音平靜祥和,在這寒冷的夜色中宛如夏日的鳥語蟲鳴,低低的,溫柔的,讓人聽了身心放鬆。
遙望著昏黃的燈火,喬墨不由加快了腳步。
“老爺回來了。”侍女對喬墨屈膝行禮。
喬墨擺手示意侍女不要驚擾正在彈琴的妻子,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許驚鴻端坐在琴桌前,素手調弦,抬眸看了門口一眼,便站起身來。
琴聲一停,睡在小床上的幼童便癟癟嘴,哼唧起來。
許驚鴻無奈衝喬墨一笑,重新坐下來繼續撫琴。
平和的琴聲響起,幼童翻了個身,繼續睡起來。
喬墨進了隔間換衣淨手,轉回後端詳著睡夢中的幼童,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
琴聲漸漸歇了。
許驚鴻走過來,抬手替喬墨整理了一下衣領,問道:“餓了麽?”
“餓了。”
許驚鴻吩咐婢女把夜宵擺到東稍間,又叮囑奶娘照顧好小主子,二人相攜過去用飯。
東稍間燒著地龍,屋子裏暖如春日。
喬墨與許驚鴻相對而坐,接過婢女奉上的熱茶喝了幾口,歉然道:“這些日子衙門裏事多,陪你和孩子的時間越發少了。”
許驚鴻淡淡一笑:“這有什麽,總不能耽誤了正事,靈兒有我照顧呢。”
喬墨與許驚鴻成婚後性情相投,隨著時間推移夫妻間感情日篤,生有一女取名喬靈,如今已經快四歲了。
提到女兒,許驚鴻一貫冷清的眉眼柔和起來:“這丫頭越發難纏了,晚上總要我彈琴才肯睡。”
喬墨笑了:“靈兒隨了你,將來定會成為琴藝大家。”
許驚鴻看了一眼窗外。
這兩年京城開始流行玻璃窗,富貴人家多換上了這種窗子,明亮又保暖。
此刻玻璃窗上結滿了美麗霜花,擋住了外麵景致。
許驚鴻收回視線:“論琴藝,我覺得黎三妹妹在我之上。”
喬墨與喬昭是義兄妹,許驚鴻自然以姑嫂相稱。
“她許多方麵都有涉獵,琴藝上並不如你專精。”
喬墨說得隨意,許驚鴻卻詫異看他一眼。
“怎麽了?”
許驚鴻皺眉,坦然道:“總覺得你是在我麵前替黎三妹妹客氣。”
倒好像他們是嫡親的兄妹,比她與喬墨的關係還要親近。
喬墨欣賞得便是許驚鴻這份坦然。
朝廷上他需要耗費的心神已然太多,實在不需要一個心思深沉,一舉一動都要人猜測的妻子了。
喬墨笑起來:“不是客氣,我確實這樣覺得。”
“對了,黎三妹妹來信了。”許驚鴻性情疏淡,疑惑過也就罷了,起身去了書房,不多時拿著一封信回來,問喬墨,“要看麽?”
喬墨雖然很想看,奈何在世人眼中他與喬昭隻是義兄妹的關係,沒有大咧咧接過義妹寫給妻子的信看的道理,便問道:“義妹信上都說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