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翻了翻旅人的行李,還不錯,裏頭銀兩算是不少,至少這量值得他冒險。
再悄聲爬回旅人身邊,確定他睡得正熟,少年從剛才取出潤滑油的小盒子中再取出一條,綿澠。
繩子不長,但已經足夠環繞旅人的脖子一圈後,還有長度可以拉住使力。
露出笑容,這是少年今晚第一個笑。
清晨,少年繼續使著他的船,船上除了他沒有別人。
這一帶很多賤民的,行於船住於船,大家都來來去去沒個定點。
很久以前他娘也是這樣帶大他的,晚上把他藏在櫃子裏,娘親就被壓在船艙裏接客。
娘親總是說,忍一忍,等娘攢下一些錢,等你長大,我們找個定點開間茶點攤子,到時就不用過這種水上的苦日子。
他以為這一天一定會到來,年幼的他幫不上忙,隻能在白天坐在一旁瞧娘親在日曬下撐著重重的船槳靠苦力賺幾文錢,在夜間躲在櫃子中,聽娘親在不同男人身下喘息好再多賺幾文錢。
直到那一天,娘親遇見一個斯文的男人。
娘親說,他說娘親很漂亮。
娘親說,他說娘親不該過這種日子。
娘親說,他說等他這筆生意做完,會趕來接娘親走。
娘親笑得很幸福,少年也跟著心兒怦怦跳,滿心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不過,那個男人一直沒出現。
娘親漸漸的失去笑容,也失去力氣,她在那年冬天受了風寒,之後一直好不起來。
他們沒有多餘的錢請大夫,幾文錢抓的藥根本沒效。
後來,在喀出血的那一天,娘親和他都知道再也沒用了。
娘親教他把船駛到河流的某一點,抱著他跟他說再見,然後就自己綁著石頭跳下去了。
他們連埋葬的錢都沒有。
對河流再熟悉不過的娘親知道,哪裏有暗流要避過,同樣她也知道,哪裏的深處有死水區,重物不會浮起來。
他哭了幾天,可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他開始自己撐起船槳,學他娘親做行船的生意。
幾個月後,他遇到一個想也沒想到會再見麵的人——那個男人。
他早已忘記自己,那天男人上船時,明明自己也坐在一邊看娘親撐船的。
男人見他隻有一個人,又年幼可欺,竟然不顧他說自己沒在做夜間生意的強要了他,他失去了童貞,被她娘親愛上的那個男人。
雖然被折磨了幾乎要斷氣,他卻沒有昏去,一直撐到男人做足了沈沈睡去為止。
確定男人熟睡了,他爬起來,抓著娘親留給他的船槳,往男人的後腦猛砸,活生生把他給打死了。
頭一次殺了人,他蹲在一旁喘息,但他也沒休息太久,他馬上又站起來把男人身上衣物全剝光,拿了繩子綁了大石頭在男人屍體上,又拿起沾著血的船槳移動起船。
把船劃到那個點,那個死水區,那個,娘親在的地方。
河流哪兒最深,哪裏有大石,哪裏有漩渦,身為行船人的他們最是清楚。
他把男人連同石頭丟下去,噗通一聲,男人的身體馬上消失在黑暗的水流中。
之後也沒人來找男人,而男人留下來的錢財讓他過了好一陣子的輕鬆日子。
有了一個開頭,事情接下去就容易多了。討人厭的男人可多著,瞧他年幼想白嫖,或是受不了他的誘惑的。
不怕被官人抓嗎?也許有人會這麼擔心,可是少年不會。
還會有比這種更慘的日子嗎?為了幾文錢,白天駛船,晚上接客,還不被當人看待。
隻因為他們的祖先不是漢人,隻因為他們的祖先打不過漢人,被逼迫放棄故鄉土地逃到水上。
與其一輩子像螻蟻一樣活下去,那麼他寧可哪一天被官吏抓去處死。
就算是日間的陽光也照不進陰暗的船艙內一樣,少年的內心一片漆黑,在這個階級壓迫的年代。
完 2008\/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