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侯爺你在嗎?」月藍的嗓子還能說話,聲音仍舊清脆好聽,兩隻光禿禿的手掌伸在空中摸索了兩下。
陳揚嚇得呆若木難,手裏的紅色瓷瓶滾落在地。
「還不去扶著她?」鴻鵠坐回到醉翁椅上,從旁邊的桌案給自己倒了杯茶,嘴裏哼著小曲兒。
嘶啞的聲音費力唱出江南小曲,本來悠揚的曲調變得哀愁幹澀。
陳揚戰戰兢兢地走過去扶著月藍起身,將她交給守在門外的星白,又囑咐了兩句,才失魂落魄地進來,走到醉翁意旁,獃獃站著。
地上還有一灘血跡,是月藍方才留下的,此時晨光漸亮,鮮紅的顏色格外刺眼。
陳揚此刻才真實感受到枕邊人的冷酷和殘忍。
「你慌什麼?」鴻鵠飲了一口茶,「噗嗤」一聲笑道,「就算是到了窯子裏,她也不會感覺到任何痛苦,就算是被針紮,也覺得像是羽毛輕樵而已,你說多好?」
「鴻鵠!」陳揚臉漲得通紅,憋了一口氣,終究是沒忍住,「你……你到底想做什麼?月藍她不過是……」
他剛想說「不過是伺候了我一晚」,鴻鵠抬頭看了他一眼,陳揚又咽下了嘴裏的話,轉而問道,「你……你是怎麼從楊暄手裏逃回來的?」
「你當然不希望我回來……打擾你的好事了,」鴻鵠望著他忽沉了臉色,眸中現出決絕與狠厲,猛地伸手捏住他心口的衣襟,將他扯到近前來,「陳揚,我跟你說過,我可不是我師姐,你記清楚了沒有?」
聲音不是很大,卻帶著淬了冰的幽冷和沉重威圧感,讓人透不過氣來。
鴻鵠打心眼兒裏瞧不起白鷺。當年的白鷺法力高強,若是她有自己一半殺伐果決,又何至於命喪於鎖仙井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也同樣有弱點。身旁的男子唯唯諾諾的外表下,其實早就看透了她。
陳揚看似懦弱的眼神後邊隱藏著胸有成竹的笑意。白鷺為情所困,鴻鵠又何嚐不是?鴻鵠殺了月藍,卻不忍殺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明。她早已對自己情根深種,毫無辦法了。
「我……我記住了,」陳揚假裝繄張地後退了半步,小心說道,「鴻鵠,你別生氣了。都說了我是一時大意才會被那小丫鬟鑽了空子……」
「陳揚,我能把你推上高位,就能把你拉下來,踩在腳底下。」鴻鵠朝旁邊挪了挪,收了二郎腿兒,盤腿坐在醉翁椅上,下巴指著自己身邊的空位道,「坐吧!」
陳揚忐忑地在她身邊坐下,卻覺如坐針氈,想像平日裏一樣抱著她哄一哄,卻又覺得直犯噁心。
從前那個清秀又迷人的小姑娘怎麼忽然變成了個老妖婆,這讓人如何下得去手?
天色漸漸敞亮了起來,白色的賜光透過窗欞,照著兩個坐在醉翁意上的身影,貌合神離。
鴻鵠兀自垂眸打坐,陳揚心中打著小算盤。
「夫……夫人,你前晚怎麼去了那麼久不回?」陳揚忍住心裏的不適感,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柔聲道,「我不知有多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