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點頭贊成道:「你說得對,洪亮,我們正要考慮到這種可能——」
一陣敲門聲,衙官進來恭敬地向狄公遞上一個髒汙的信封,稟道:「老爺,這信封是在夏光的衣箱裏發現的,董梅的衣箱裏隻是些破舊衣服,一塊紙片都沒見到。」
狄公命衙官一有夏光信息即來內衙稟報,行官領命退下。
狄公打開信封,從裏麵抽出三張折迭齊整的紙。第一張是夏光秀才功名的憑書。第二張是夏光在濮賜的戶籍狀目。當狄公打開那第三張紙,他眼前一亮,不由揚起了兩道濃眉。他小心翼翼將那張紙在書案上攤平,將蠟燭挪近一些,興竄地叫道:「看,這是什麼?」
洪參軍低頭一看,見是一張濮賜城南門內外的粗略地圖。狄公用手指指著說道:「你看,這裏是白玉橋,這裏是曼陀羅林,這個長方塊是老董的翡翠墅,翡翠墅裏隻有這亭閣特別用字標了出來。夏光必然捲入這禦珠的交易!洪亮,我們必須盡快拿獲這個傢夥。」
「夏光他可能就在城裏街隅巷曲徘徊躑躅,老爺,我的朋友沈八無疑知道夏光的下落。沈八他是濮賜城裏丐戶的團頭,管著眾乞丐,眾乞丐見他都小心低氣服他管轄,如奴輩一般不敢髑犯。有三教九流消息都奉告於他,故耳目極是靈通。」
「好個主張,你正可去問問他。」
「沈八通常隻有在深夜才呆在家裏,那時乞丐們集合在他那裏奉繳日頭錢,將叫化得來的東西折出一份送上沈八,視作日常孝敬。我最好此刻就去找他,老爺。」
「何需如此著急,你已經很累了,此刻你應好好睡一覺。」
「老爺,那得整整耽擱一天!我與沈八交情頗深,我深知這老魔鬼的許多習性,隻要他知道夏光下落,我自有法子套他出來。」
「既然如此,洪亮,你這就坐乘一頂官轎去吧,帶上四名番役。天這麼晚了,沈八住所的左鄰右舍都是些不安分的傢夥。」
洪亮走後,狄公又喝了一盅茶。他此時心裏很感到憂慮,但他不願在洪參軍麵前顯露。一個窮秀才的死竟牽出了一百年前皇宮失竊的那顆禦珠,不管是真是假,他不能拖延向上級官府呈報禦珠的消息。他必須盡快弄清這禦珠的來龍去脈,早日勘破這宗奇案。想到此,他喟嘆一聲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回花園後的宅院。
狄公以為妻妾們早已入睡,他不想驚勤她們,擬自去小書房裏打發一夜。但是當管家引他進內院時,他便聽見陣陣笑語從燈光輝煌的前廳傳出。
老管家見狄公驚異,忙小聲解釋道:「老爺,鮑將軍夫人和汪司馬夫人晚上來宅院拜訪太太,太太便邀她們留下來打牌。太太吩咐了,見老爺回府便稟告於她。」
狄公道:「你去請太太來小書房,休要驚勤了客人。」
老管家答應去了。
不一刻時辰,狄夫人裊裊擺擺進了小書房。她目似秋水,眉如遠山,行勤如風吹垂柳。見著狄公忙曲身一拜,焦急地問道:「老爺,龍船賽沒有出什麼意外吧?」
「不,已經出了意外。此刻你還是回前廳陪客人們打牌去吧。我很睏乏,隻想獨自在這裏稍事休歇,管家會伺候我的。」
狄夫人滿麵委屈,跪拜畢正待轉身出去,狄公突然問道:「那一枚『白板』找到了沒有?」
「還不曾找到,想來那枚牌必是掉到河裏去了。」
「這不可能!」狄公正色道。「我們的牌桌在敞軒的正中,除非是扔出到河裏。咦,那枚牌又究竟會掉到哪裏了呢?」
狄夫人半認真半玩笑地說道:「我們結婚到於今,我還不曾見你為如此瑣屑小事認真掛心過哩。老爺,最好不要再問起它了!」
狄公微微一笑,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