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孫天師興緻極高,侃侃而談,彷彿在與歡公閑聊家常,論辯道法。

狄公嚴峻著臉又問:「除了真智和包太太,你還有什麼幫手?」

「沒有了。按常情推來,幫手愈多反會壞事。」孫天師的臉上掛起了一餘奸笑。

「我若沒有豬錯,你在這裏剛剛殺死包太太。」

「是的。我發現閻羅十殿裏白玫瑰被人劫走,便知此事必然敗露。」包太太不得不要墊我的刀頭,因為她是能披露我的唯一的人!可恨她長得太胖,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的尻身從那氣窗裏推出去!下麵是百丈深淵,誰都不會找到她的尻身。仁傑老弟,你真是一個身手不凡的官員,我在京師時便略有聽聞,今日乃真正折服。」

「孫天師當年深受先皇恩寵,曾封為上清國師,日日培侍在禦前,金鍾玉磐聲中步虛禮鬥,演化八卦,如何忽的躲到這朝雲觀裏治研經典,修身養性來了!」狄公不無諷刺地說。

孫天師笑道:「仁傑老弟真不愧是博聞強記。實與你說,隻因當年大內一個宮娥聽我傳法入迷,勤了仙心,竟以身殉了道。有個太監在先皇麵前搬弄是非,先皇睿智,不為所惑,反恩渥②屢加。我慚惶有餘,且俱人言可畏,乞請歸山。先皇苦勸不住,隻得賜我來這朝雲觀暫駐。」

狄公冷笑道:「如此說來,去年那三個年輕女子也是聽天師傳法入了迷,勤了仙心,以身殉道了?」

「這個自然。」孫天師斜眼覷看狄公「嘿嘿」怪笑了一聲。

「天師如果到縣衙正堂也如此爽利招供,則此案具結也並非難事了。」狄公冷冰冰地說道。

「縣行正堂?仁傑老弟在說什麼啊!」

狄公正色道:「你手裏犯下了五條人命,如此血債累累,你以為能逃腕刑法的製裁?」

孫天師仰天哈哈大笑:「仁傑老弟莫開玩笑了。當今聖上還以隆禮待我,幾番邀我上京師講法哩。你一個小小七品縣令又如何能輕易扳倒我?況且又拿不出真憑實據,人人都會說你狄仁傑瘋了,你的錦繡前程真願斷送在我的手裏麼?我委實很喜歡你,仁傑老弟,我不願看到你為了我的緣故而摘去烏紗帽,被奪官職。甚至屈死在牢獄之中。」

狄公長長嘆了一口氣,笑道:「孫天師,下官隻是證實一下自己的推斷,斷不敢拿此事奈何夭師。」

孫天師得意活活地說道:「仁傑老弟果然是識事務的俊傑。天已亮了,你自回你的漢源,當你的縣令去吧!保不定哪一日便扶搖直上,金殿領班。我呢?還是隱居在這觀中潛研經典、修身養性。好吧,我們出去大殿看看吧,早課的鍾鼓就要響勤了。」

狄公站起身來,跟隨孫天師出了密室。兩人合上那大櫃櫥的後壁暗門,出倉庫沿著有一排明亮窗戶的走廊向大殿走去。

「仁傑,你看天已放晴了,東方發白,山色如洗。你今日一路回去漢源必是心悅神怡,精神舒爽。這裏的山雨說來也怪,來時呼嘯咆哮,如天崩地裂,如山摧江翻;去時風雨驟歇,殘雲舒捲;忽而初賜熙熙,山花爛漫;忽而白雲高淡,碧空萬裏。」

狄公道:「天師閣下,昨夜我在東樓最高層向塔樓那邊看時,還發現有一個小圓窗,想來那一邊莫非還有一間密室。」

孫天師驚異道:「仁傑,你說什麼?我為何一直未聽說過那裏還有一間密室?你快引我去看看!那小圓窗在哪一頭牆上?」

狄公引著孫天師繞上東樓的最高一層,指著東西的一排木柵欄說道:「站在那木柵欄前便可看到塔樓那邊的一個小小圓窗。」

孫天師將身子靠近木柵欄正待向伸首向塔樓那邊瞻望,狄公突然拔去木柵欄的插銷,用力將孫天師向下一推。

一陣恐怖的慘叫在半空消逝後,狄公深深籲了一口氣,臉上閃露出了喜悅的紅暈。

註釋:

①猥獕:讀作『偉崔』,醜陋而俗氣。

②渥:讀『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