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狄公、洪亮、馬榮三人回到中艙間壁。——杏花仍安靜地躺在長桌上,喬泰將艙門繄閉。
馬榮把適才一番勘問告訴了喬泰。喬泰聽說這湖下有妖怪,心中有些發怵。偏偏這時船身開始顛簸。喬泰不慣水性,隻覺頭暈噁心。
洪亮憂道:「怕是這南門湖下果有妖物,不然那王玉玨與鈴兒的話又會如此拍合。他兩個總不會早設預謀。」
狄公撚須微笑:「適才我未對湖中妖物事倉促斷言,我對杏花如何被害也未肯披露。其買心中清楚,殺害杏花的必是船上人而決非水妖。那個秀殺杏花的隻是裝扮成水妖模樣。此刻我已隱約猜出杏花被害的緣由。」
洪參軍忙問:「老爺真的已斷出杏花遇害的緣由?」
狄公遂將席間杏花的奇異舉止。描繪過一遍,又將杏花兩句分明是對他說的話複述了。
洪亮三人乃覺事態嚴重,腳下的船板更是搖晃不已。——漢源城難道真麵臨一場劫難。
「韓詠南形跡最可疑。他假裝酒醉磕睡,窺聽了杏花與我的講話。偏偏杏花輕率上當,弄巧反成拙,致折性命。」狄公嘆道。
洪參軍道:「韓詠南自稱頭暈,在前艙船頭休歇,說是坐在舷欄邊瓷凳上,又有誰見了?沒一個證人。他潛身去左舷後廂賺出杏花正有作案的空隙。」
狄公慢慢點頭:「韓詠南固最可疑,筵席上其他人也同樣有可能探聽到我與杏花的說話。況且杏花說話時鬼鬼祟祟,故作姿態,反引起人疑心也未可知。事關罪犯密謀大局,故兇手頓生殺機。」
喬泰道:「王玉玨、彭玉琪、劉飛波、蘇義成四人都可嫌疑,惟康氏弟兄不在其列。他兩個一步未出軒廳,如何下手。」
「彭玉琪年事已高,當時又犯嘔吐似也不可能作案。他如何有氣力將杏花舉過舷欄,拋入湖中?」狄公補充。
馬榮斷道:「剩下韓、王、劉、蘇四人俱有氣力,又都出過軒廳。各人解辯雖有道理,但都不足憑信,難以豁腕。」
洪參軍忽道:「那個蘇掌櫃,粗眉濃眼,背闊腰圓,狀如惡煞。他勤了殺機後乃有意弄汙自己袍襟,借故勾當,不可忽略。」
狄公點頭稱是:「不過,我思量來,那兇犯必與杏花有情緣,不然何以窗外一招手,杏花拔腳即隨去,自投羅網。王玉玨身不滿五尺,腿短腰肥。不僅形態粗陋,而且不解膙墨。一般女子見了尚且嫌憎,何況杏花?蘇義成兇神惡煞,粗俗不堪,一副鋨虎饞狼色相,杏花豈肯屬意?唯韓、劉兩人雖有了些歲年,卻是風流雅客,情場老手,且又腰纏萬貫,故最有魅力。——我們此刻首當弄清哪一個與杏花瓜葛最深,無論舊情抑是新歡,分剖明白,才可勘查。——這當然應去『楊柳塢』探測。慶雲院主倒未必知道多少底蘊,隻識些浮麵上的應酬。其他小姊妹間容易探出實情,大凡這類風流韻跡總瞞不過同行姐妹去。」
喬泰道:「我們應迅即查封杏花在『楊柳塢』的房間。兇手係一時生出殺機,總不能當即滅去兩下往來的痕跡,杏花房中必有幾樣信物字句。一這船一旦靠岸,兇手會搶先一步行事,我們不可不防。」
「喬泰之言極是。」狄公讚許。「船到碼頭,馬榮即奔『楊柳塢』潛伏。見有人闖入杏花房間。即行拘捕。我坐轎隨後即到,再細搜杏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