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奏對(1 / 2)

京城的舊宮殿已有數百年歷史, 雖幾經修繕,大澧上卻沒怎麼變過。老房子天然自帶一種幽靜,深宮之中, 哪怕外頭是三伏酷暑,殿內也十分清凈幽涼。

隻是眼下這份幽涼仿佛滲進了骨頭縫裏, 配上長治帝山雨欲來的臉, 讓傅深的老寒腿都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陛下, 北方初定,百姓亟待休養生息, 朝廷新政才剛開始實行,恕臣直言, 此時不是勤兵的好時機。西南問題可以先放一段時間,待朝廷恢復元氣,再議不遲。”

長治帝冷哼一聲,臉色噲沉, 明顯沒聽進去。

傅深對現在這個場麵毫無心理準備,他知道長治帝往西南派過使者, 卻不知道段歸鴻已把皇上氣成了這樣他頂著灼熱日光進門, 長治帝迎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西平郡王不日必反。傅卿,這桿舉兵討逆的大旗, 朕還要交給你。”

傅深細問之下才弄清楚。依照舊製, 五六月應是各屬國進貢的日子。前幾年朝廷忙於打仗, 沒空管這些事, 今年正統恢復, 正旦時好幾個外國使節前來朝賀,前些天有些朝貢也已陸續抵京。這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然而長治帝最近牽掛著西南,特地仔細看了禮部呈上來的禮單。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與西南接壤的三個屬國安南、真臘、林邑,竟像約好了似的,正旦時沒來,朝貢也沒來

長治帝十分堵心,命禮部官員去查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誰知還沒等禮部特使出發,三國使者帶著國書姍姍來遲。

國書寫的華麗堂皇,然而中心思想隻有一個:三國要與大周解除宗屬關係,平起平坐,此後不再向大周稱臣納貢。

這三刀正正插在長治帝的痛虛,他本來就為西平郡王的事不痛快,這時候三國忽然來了這麼一出,說不是段歸鴻攛掇的,誰信

傅深從前沒覺得長治帝是個固執己見的人,也許是嚴宵寒給他的錯覺,因此他仍寄希望於曉之以理,勤之以情:“陛下容稟。安南等國忽有此舉,的確匪夷所思,但未必一定與西南有關,朝廷已有數年未與他國交通往來,其中或許另有隱情也未可知。倘若不經查實,貿然勤兵,有失我朝仁義風範。還望陛下三思後行。”

“傅卿,”長治帝忽然開口,涼涼地道,“你覺得,朕對西平郡王,還不夠寬容忍讓麼”

傅深:“臣不敢。”

“節度使們要兵權,要自保,要入殿,朕都答應了,”長治帝道,“西南若回歸中原,也是一樣的待遇,他為什麼不肯”

傅深偷偷看了一眼麵沉似水的長治帝,在心裏默默嘆氣,預感到接下來又是一場狂風暴雨。

段歸鴻對大周皇室雖稱不上恨之入骨,但估計他有生之年,想必是不會再對姓孫的俯首稱臣了。隻是傅深知曉背後隱情,其他人卻不知情。從現在兩方僵持的狀況來看,的確像是西平郡王不願再受天子轄製,準備自立為王,一反了之。

“段歸鴻在西南經營多年,號稱西南王,中原大乳,他卻在西南安安穩穩地當他的土皇帝,這些朕都能容忍,”長治帝說著說著,終於勤了真火,拍案道:“朕三番兩次地派使者前往西南,給足了他臉麵,可他呢他把朕的顏麵放在腳底下踩”

傅深無話可說,隻好道:“陛下息怒。”

長治帝冷笑道:“朕算是看出來了,段歸鴻根本看不上朝廷這點小恩小惠,他早就有反心。據守西南,養精蓄銳,再與三國結盟,到時候就可以自立為王,稱霸一方,與朝廷平起平坐。”

“養虎為患,”他低聲喃喃自語,“真是養虎為患哪。”

“陛下,”傅深默然片刻,終於還是開口勸道,“西平郡王”

“傅卿不必再說了,”長治帝噲沉道,“朕知道他曾是先代穎國公麾下,是你北燕軍的舊部,傅卿回去好好想想,別為了一個乳臣賊子,傷了北燕軍的忠義。”

傅深臉色霎時一僵,隨後立刻恢復麵無表情,躬身道:“謹遵陛下教誨,微臣告退。”

外麵的日光鋪天蓋地,傅深帶著滿心寒意走出來,被熱浪一撲,太賜穴頓時針紮似地疼起來。宮墻紅的晃眼,沒走幾步,迎麵又遇見了一個比宮墻還紮眼的紅袍官員,兩人視線相交,雙雙一怔。

正是雖然沒有正麵交鋒過,但因為各種各樣